远处毡帐群外呼喊声翻涌,万千火把骤然燃起,连绵成赤金色的河“九王子回来了!九王子带王妃回来了!”
“九王子!九王子!九王子!”
“喝喜酒!入洞房!生娃娃!”
拓跋奎笑了笑,低头看。
怀中少女一直梗着脖子,离他很远,没出声,也没看眼前热闹的场景。
拓跋奎单手勒马,腾出一只手扶正她头顶银冠,他笑着,口型微动“后悔了吗?”
青黛抬眼“希望你不后悔。”
拓跋奎挑眉,揽住她的腰翻身下马。脚刚沾地,他抬手招来亲随“带王妃去青庐,叫人备好冰泉水和薄毯。”
底下人低声应了,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未来的小王妃。
青黛一挣,拓跋奎却没放手,反而托着她腰肢轻轻往上一送,两人挨得更近,他才开口“明日就是新婚夜——我的王妃,今晚可得养足精神。”
“……”青黛轻声哼,“你放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
刻意忽略了她咬重的字音,拓跋奎眼底跃动着篝火般的神采,明亮欢喜,反叫眉宇间未褪尽的青涩少年气无处遁形,他放下青黛,迅速背过身摆了摆手“那么……明日见。”
青黛又哼一声,她抓过腰间布袋,聚精会神地打量里头蛊虫的状况。
“小王妃?小王妃……”
“阿依青!”一巴掌轻落在青黛肩头,阿木岜咬牙压低声音,“你如今是乾天的九王妃,不要一天到晚只陪着你那几只虫子玩!”
“既然你已经点头同意嫁过来,那么你的心思要多放在你未来郎君身上,知道了吗?”
“哦。”青黛说。
二黑爬上了她手背,继续挥舞着它的八条大足,看起来已恢复了精神。
顶着旁边婢女们好奇又害怕的目光,阿木岜十分头疼,再度叮嘱“这里比不得艮山,你千万千万不要招摇过市,要听话些,最好把你这堆虫子都藏好了。”
“为什么?”青黛抬高手背,“他们要娶的不就是艮山女人吗?”
艮山好养蛊,是八部皆知的事实。
嫁了人,为讨旁人欢心,她就得畏首畏尾地扮作另一个人?这算什么道理。
阿木岜语塞,他总不能跟小妹说,外头多数男人都喜欢温顺解语的妻,没有男人会真心喜爱一个整日摆弄毒虫的姑娘。
往后小妹一人身在异族,他哪里忍心旁人用不理解,甚至排斥、厌恶的目光看她。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摸了摸小妹额角“好。随你心意。只是……”
阿木岜附耳“若你不开心,跟三哥说,三哥偷偷带你走。艮山姑娘,嫁娶随心,哪有为乾天男人守节殉葬的道理!”
青黛摸手中二黑的脑袋,她道“去哪我都不在意。这天底下,只有我让别人不高兴的份。”
……
第二日,乾天九王子大婚。
天色尚早,草原就在震天响的鼓声中苏醒了。穿彩袍的壮汉**着上身摔跤,爆发出一声声豪气呼喝,少女们载歌载舞,笑吟吟唱出古老的祝词。
青黛独坐在新帐中,专心玩袖口里的蛊虫。
这场大婚特意结合了两族的部分风俗,她的银冠上还盖了层赤红面纱,正随着帐外声浪轻轻颤动。
“铮——”
箭簇破空,一支利剑射落了悬在帐前的红绸,也吹起青黛的半面纱。
她眯起眼。
九王子今日一身深黑色织金锦袍立在火盆前,他丢开手中兽骨弓,抽出弯刀,双肩上象征长生的日月纹随着火光浮动,既勇武,又不失贵族气度。
只一瞬,他挥刀斩断拦门的绸缎,踏进了帐内。
青黛摁住掌中躁动的蛊虫。
在踏入新娘帐前,拓跋奎刚以最快、最狠的手段驯服了一匹乾天部最烈的马。他被勒出血痕的手指停在红纱前半寸,呼吸逐渐急促。
他喘着气笑,额头还滚着晶莹汗珠“让王妃久等。”
青黛“人都走了?”
拓跋奎为她的心急感到意外,随即握紧弯刀,“从此刻起到明日正午,百米之内,只有你我。”
青黛弯唇笑,抬手掀了面纱。
“你……!”拓跋奎指尖微蜷,盯着青黛的脸失神半晌,又磕巴道,“我……这红纱应……应该是由我……”
少女眼中烧着暗火,无需胭脂添色,天生就是一副秾丽的相貌,像未熟透的红莓果,这一口咬下去,不知是甜,还是毒。
她说“百米之内,只有你我……好。好得很。”
二人之间,红面纱正飘然落地,拓跋奎无意识伸手抓住,薄纱蹭过他带新伤的手指,异常柔软,像……像眼前人的唇。
“这个……”拓跋奎慌乱将面纱团在掌心,耳根已红得不像样,他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想这辈子头一遭,也是唯此一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