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太客气了。”
方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却见庄司杜夫并没有第一时间握手,而是弯了下腰,低头问好。
方言被这么毕恭毕敬的鞠躬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虚扶了一把。
“不必如此,以年龄来算,您算是我的长辈,我们还是来一个平等的握手之礼吧。”
“不不不,我们入殓师常年接触亡者尸体,手已经是不洁之物,万万不能玷污了……”
庄司杜夫连连摇头,语气认真。
“我可不这么觉得。”
方言摆了摆手,但见老人执拗地不肯握手,也只好作罢,便以华夏传统的拱手礼回礼。
庄司杜夫笑盈盈道:“起初我刚接到电话,被告知方言桑准备为‘入殓师’写一部电影剧本,邀请我来担当电影顾问,并提供咨询,我还以为接到了一个什么恶作剧电话。”
“哈哈哈,是吗!”
方言并不习惯踞坐在榻榻米上,所以把见面地点定在咖啡馆。
“让你见笑了。”
庄司杜夫平缓了下跟大文豪见面时的兴奋之情。
“不不,如果换成我是您的话,我也一样会觉得是个诈骗电话。”
方言往咖啡里倒了几枚方糖。
“是啊,若非对方在电话里一再强调自己来自松竹株式会社,我或许会选择直接报警。”
庄司杜夫吐了口气,“因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居然有人愿意为我们入殓师写剧本,拍电影,而且是由您这位名作家亲自动笔,我一度以为接电话的那刻我已经死了,这些都是死前的幻想罢了。”
方言问:“您觉得给入殓师拍电影是件不可能的事吗?”
“至少我从来不敢奢望过。”
庄司杜夫弱弱道:“难道方言桑不觉得入殓师是低贱晦气的职业吗?”
“恰恰相反,在我看来,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方言认真道:“而且我觉得,‘入殓师’是值得尊重的神圣职业,因为它承担着连接生与死两个世界的职责。”
“方言桑真的这么认为!?”
庄司杜夫眼里绽放出精光,险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写入殓师的剧本呢?为什么要约您来为剧本当参谋和顾问呢?”
方言浅尝了口咖啡。
“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创作。”
庄司杜夫信誓旦旦地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可能回答上方言想要的所有问题。
方言点了下头,拿出笔记本和笔,“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
庄司杜夫收敛笑意,“没有问题,不知道你打算问入殓师哪方面的问题?”
方言追问:“首先,入殓师有哪些具体的工作环节?”
庄司杜夫清了清嗓子,“很多不了解这一行的人一直都觉得,入殓师的工作可能就是负责亡者的妆容而已,但其实远非简单的化妆所能涵盖,还包括清理遗体、消毒杀菌、固定面部以及为逝者选择合适的装扮等众多环节,而且整个过程要对死者充满敬意……这些就是殡葬礼仪的精髓所在。”
“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方言一边记在纸上,一边抛出新的问题。
“因为我们觉得,通过精心妆容和体面的告别,逝者能更顺利地步入轮回。”
庄司杜夫一五一十地回答。
方言继续深入,侧重于有关入殓师如何给亡者化妆,毕竟《入殓师》整部电影里最重要的桥段,就是给亡者一个体面的妆容,也正是一场场这样的入殓丧葬,让主角放下了对入殓师职业的芥蒂。
庄司杜夫说,入殓师的工作技术要求颇高,他们甚至能够处理烧伤的遗体,让他们恢复到颜值的巅峰,或者将那些因为事故导致碾压、水泡浮肿的遗体还原得栩栩如生,而且根据家属的请求,入殓师还会为遗体进行烫发、染发,甚至为他们穿上西装或婚纱,以便家属能以更安心的方式悼念逝者。
“原来是这样……”
方言不禁感叹了句。
“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入殓师这个高薪职业轻松易做,于是纷纷应聘,但真正能坚持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庄司杜夫喝了口苦涩的黑咖啡,“因为这份工作实在太过沉重、太过恐怖。”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就更应该拍一部‘入殓师’的电影,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方言道:“让所有人重新正视和理解这份职业所蕴含的意义。”
庄司杜夫一脸诚恳道:“所以方言桑,我要代表我自己以及入殓师的同行,万分地感激你!”
方言说:“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庄司杜夫道。
“那就是我需要跟踪观察入殓师整个工作环节,以便我对殡葬工作能有更透彻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