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的冤魂,会不会就这样散了?” 陈默摇摇头:“不知道,希望吧。” 他心里却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没做完。
夜里,陈默又听见了哭声,这次不是在窗外,是在他的梦里。他梦见一个穿着红绸子的女人,抱着个婴儿,站在老槐树下,女人的脸很白,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她看着陈默,嘴里喊着:“我的骨头,我的娃,还没找全……” 陈默想跑,却动不了,女人一步步走近,红绸子裹住了他,他觉得透不过气,像是被泥土埋住了。
他猛地惊醒,满头大汗,油灯亮着,赵晓雅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鼾声。他坐起来,摸了摸兜里,那块红绸子还在。他把红绸子拿出来,在油灯下展开,突然发现,绸缎的中间,有个小小的血印,像是婴儿的手印。
第二天一早,陈默去找李婆子,想把梦里的事跟她说。可到了李婆子的土坯房,却发现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李婆子的拐棍掉在地上,上面沾着泥,像是刚用过。陈默心里一紧,喊了几声“李婆婆”,没人答应。
他冲出屋子,往老槐树跑去,远远地就看见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人,队长也在,脸色惨白。他跑过去,挤进去一看——李婆子吊死在老槐树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拿着那块暗红的红绸子,红绸子上的白梅,像是被血染红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默声音发颤,问队长。
队长叹了口气:“早上炊事员来挑水,看见的,已经没气了。” 陈默看着李婆子的尸体,想起她昨天说的话,想起她跪在坟前磕头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穿军装的人也来了,看到李婆子的尸体,脸色很难看:“又是封建迷信!肯定是她自己想不开,故意上吊,制造恐慌!把尸体抬走,火化了!不许声张!” 没人敢反驳,几个年轻人上前,把李婆子的尸体解下来,抬走了。
陈默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李婆子掉在地上的拐棍,突然发现,拐棍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梅”字——和红绸子上的白梅,是同一个字。他心里猛地一震,想起李婆子说的,她是地主家的佣人,三少奶奶对她好……难道,李婆子和三少奶奶,还有别的关系?
夜里,陈默没回知青点,他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那块红绸子,等着那个女人的哭声。月亮升起来,照在槐树上,树影婆娑,像是人的手。他等了很久,没听见哭声,却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轻轻的,从树洞里传出来。
他站起来,走到树洞前,树洞黑漆漆的,积着的黑水还在,婴儿的啼哭声,就是从黑水下面传出来的。他伸出手,往树洞里探,指尖触到了冰凉的东西——不是水,是块小小的骨头,像是婴儿的头骨。
他把那块小骨头掏出来,放在手里,骨头很轻,上面还沾着泥。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轻轻的,和梦里的一样。他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红绸子的女人,站在月光下,女人的脸很清晰,眉眼弯弯,很漂亮,只是脸色惨白,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被红绸子裹着,看不见脸。
“谢谢你,把我的骨头找出来。” 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是风拂过树叶,“还有我的娃,他的骨头,也在树洞里。” 陈默看着她,说不出话,心里不害怕,只觉得难过。
“李婆子,是我的奶妈。” 女人接着说,“当年我上吊,她不敢救我,后来她一直很愧疚,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我的骨头,找我娃的骨头。昨天,她看到墙里的骨头,以为找全了,可她知道,我娃的骨头还在树洞里,所以她上吊了,想用她的命,换我娃的骨头出来。”
陈默看着手里的小骨头,眼泪掉了下来:“那……我把他的骨头,跟你们埋在一起吧。” 女人点点头,笑了笑,笑容很温柔:“谢谢你。我叫苏梅,我娃叫念安。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来槐树下,我会听见的。”
说完,女人抱着婴儿,慢慢消失在月光里,像是融化了一样。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块小骨头,还有那块红绸子。他抬头,看见老槐树上,开了一朵雪白的花,不是槐花,是白梅,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第二天,陈默把婴儿的骨头,还有那块红绸子,埋在了后山的荒坡上,和那些骨头埋在一起。他在坟前放了一束野菊花,就像李婆子昨天放的一样。
过了几天,公社里来了通知,说要把仓库拆了,在原地盖新的粮站。拆墙的时候,工人们又在墙里挖出了很多骨头,有男的,有女的,还有老的,队长让人把这些骨头也抬到后山,和之前的埋在一起,堆成了一个大坟。
陈默还是住在知青点,夜里,他再也没敢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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