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坟的人当中,最像模像样的就是于家大院的于韩氏。
她是坐着侄子镇长韩四虎的三匹马胶轮大车,由儿子于显麟陪着去的。韩大屁股虽然已经六十多岁,现在可牛的了不得!因为她的娘家侄子是龙湾府最大的官儿,狗腿子镇长。
在坟地她根本没去于六指儿于家的祖坟,而是直接去了韩学德韩家的祖坟。韩家算是烧了高香,祖坟冒青烟,出了大官儿了。
上完了坟连于家的坟地都没多看一眼就上车回家,可是他们没觉出来,马车比以前重了。因为车底下多了一个人!
坐在车里的于显麟昏昏欲睡,韩大屁股可没闲着。一会儿就掀开车帘看看外面春雨中的山野,一会儿又探头和来往的龙湾人打声招呼……
马车进西门过了狐狸崴子的日本宪兵队,经过谐和诊所的时候,韩大屁股忽然觉得马车有点不对,还有点轻微的响动。随即驾辕的黄儿马子一声惊嘶,撂起蹶子,打出一阵剧烈的晃动,把昏睡的于显麟都摔了一溜滚儿!车底下掉下一个大个子。那大个子腾身跃起,一闪身进了巷口儿。
韩大屁股还没扶住车栏杆,大车又飞奔起来,车老板子被摔下车去差点没压死!
于韩氏抱住于显麟在剧烈颠簸的车厢里来回乱滚,脑袋撞得头破血流,一只小脚别在车栏杆上。
马车毛(东北土话,惊马)啦!
三匹马的胶轮大车在龙湾镇大街上横冲直撞,穿过中心广场一拐弯儿,奔向南门!冲出南门不到一里路就是刚刚化冻的蛟龙河……
老百姓看热闹,轮值的警备队可不敢干看着,那可是大镇长的马车!警笛一响,呼呼啦啦叫嚷着追出南门。
天近黄昏,细雨变成了飞雪,协和饭庄的店伙计正准备上板儿关门儿,一个戴着高粱篾草帽,披着蓑衣的大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老客儿,您吃点什么?”
“半斤烙饼,酸菜白肉烩血肠,半斤龙泉涌。”
“对不起老客儿,您要的这些我们没有。”
“你们有什么?”
“高粱米饭,芥菜丝炒黄豆芽。没有酒……”
来客一拍桌子:“放你奶奶个屁!老子就要酸菜白肉烩血肠!就是现买一头猪杀了,也得给老子做出来!不然老子一把火……”
“爷,您就饶了我们吧。这年月我们哪敢杀猪啊?连猪皮都不敢留一块。”一个形容消瘦,面带泪痕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是于显琪!
“老姐——”
“三儿!”于显琪惊得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是三儿。”
于显琪慌张地摆手:“生子,快快,快上板儿关张。谁也别让进来。”
于显琪抱住于显龙哭着不肯松开……
于显龙:“姐,有人欺负你?”
于显琪:“今天是清明节,可是我妈不让我们去上坟。”
“哼哼,韩四虎回来了。韩大屁股又牛逼了,你让他等着,有账不怕重算!”
于显琪:“算了吧。他毕竟是我亲妈,这些年我和你姐夫都以为你……。这日子一点盼头都没有。走到后边去,姐给你做吃的。”
天黑透了,牛子强才从商会回来。
于显琪问他为什么这么晚?
牛子强叹了口气才说:“你妈坐着大镇长的马车去上坟,马毛啦!冲出南门,上了小桥,掉河里啦!”
“啊!人咋样啊?”
“老太太腿折了。脑袋胳膊青一块紫一块,又掉河里淹了个半死。哼哼,于家的人给韩家上坟,我老丈人和三儿在天有灵还饶得了他们?”
于显琪:“那我也得去看看。”
“别去啦。韩镇长说了,咱是姑爷,还有买卖治伤的钱摊一半儿。”
于显琪:“我大哥呢,他家有钱也得咱给拿钱呀?”
“你大哥没撞死,可是掉河里呛得够呛。要不是大东亚医院那个日本大夫,他就完了。不光咱家摊钱,龙湾老百姓都得出钱,叫什么和谐捐。”
于显琪咬着牙:“这不得万人恨么!韩家怎么净出这路货!”
牛子强吓得直摆手:“你小点声。现在谁惹得起他们呀。”
于显琪:“哼哼,咱不怕了。到后院去,有个人想见你。”
于显龙很失望,虽然得知韩四虎已经伤愈回到龙湾镇,但牛子强对白家园子那伙人一无所知。据他说,那伙人十分神秘十分尊贵,连宪兵队长鬼冢真雄,大区长姚砚田都没资格去觐见。龙湾府只是按年按月提供精米白面鸡鸭鱼肉,送东西的车队送到原来的丁寡妇大车店现在的转运站,人家再派人接过去。
越是神秘越是尊贵,于显龙越是好奇,越是暗暗下狠心杀进去,统统宰了!越是尊贵当大官的越是没好东西,就像白大姑娘宰了那个亲王,那才值个儿!不过他也很奇怪,那么有身份的日本人不住在新京,住在白家园子,为啥?
牛子强:“日本人天天要这要那,猪皮狗皮连猫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