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显龙:“挂绺子,这是第一课。顺着开,横着打;一挂大车三匹马,谁是真来谁是假。踩盘子得眼尖脑子活,顺着开就是说逢人会顺情说好话,装成老实人;要是遇见地痞无赖或者现在的鬼子汉奸决不能熊了,先发制人打死就跑!不然,死的肯定是你自己。”
田巴斯:“一挂大车三匹马是啥意思?”
“砸窑就是抢黑白黄货,找有钱人家。怎么看人家有没有干货?看马棚,马棚大,马匹多那就定下来了。金银财宝能藏着,马匹大车没法藏。我第一次砸窑就是牛家窝堡牛子厚家。至于谁是真来谁是假,人世间不管家里多有钱遇见胡子都哭穷。绿林道上有一句话,打粳米骂白面,不打不骂高粱米饭!绿林道上,狠字当家,谁有怜悯心谁就是自己作死。”
牤子把三把腿叉子,分给每个人:“进老林子,在不起眼儿的地方树皮一刀!球子下坡(太阳西下)拿回头,球子啃土进老窝(太阳落山回家)。”
于显龙:“带上家伙,踹线儿!”
斧子带着柏钢子田巴斯走了。
于显龙看着坐在草地上的三个姑娘,于小雪、胡莉莎和达子香,问白大姑娘和于二凤:“她们仨的功夫练得怎么样啦?”
于二凤:“打枪还说得过去,抡刀子都不成。”
于显龙撂下脸:“大战场都领你们见识过了。砸了这趟窑都是亡命绿林的胡子。胡子不敢拿刀子杀人,那就等于不要命了!你不敢抡刀子,是个人就敢欺负你!这趟买卖下来,哪个手软,老子下来就是一顿皮鞭子!”
于小雪头一次看见一向慈爱的父亲,忽然变成了凶神恶煞,连忙起身拿起日本刀,跟于二凤走了。
练了一上午劈刺,于小雪郁郁回到自己和白大姑娘、弟弟的帐篷里。
白大姑娘把一条烤鱼一碗炒面和一碗热水放到小雪跟前:“你爸爸是为你这一辈子着想啊。”
“姑,你说他真会拿皮鞭子打我?”
白大姑娘:“以前他只是你爸爸,现在他可是绺子大当家。说一不二,吐口吐沫都是钉儿!”
于小雪哭了:“要是我奶奶还活着……”
“谁活着也没用。我就是不敢动刀子,没本事保下自个儿一条命,才受了这么多罪的。因为不敢动刀子,我才被老毛子欺负成那样。折腾了二十多年,还是有人欺负我。要是不敢动刀子,我早被豆腐张、韩三虎祸害死了。要是不敢动刀子,那个鬼子亲王就得弄死我!你爸爸是眼看着你大娘、你亲娘还有我是怎么挨欺负的。所以他才下狠心逼着你抡刀子!”
“可是我……”
“我知道你喜欢唱歌,喜欢背诗。可是做这些你得先保证自个能活下去,还得活得好。要是你饿得站都站不起来,还唱什么歌背什么诗?”
斧子带着俩小伙子回来了,这段大兴安岭最好打听的是阿拉尔山,只有那里才有十几户山民。还有一个森林检察署,一般人不敢靠前。
于显龙脸上露出了笑容:“咱们第一票买卖,就拿他开刀!不过,咱这是试水买卖,我不开枪谁也别搞出响动来。老人孩子拉开一百五十步。其他人都跟着我!”
次日吃了午饭,还睡了一会儿午觉,于显龙才传令拔帐篷起锅灶向山里走。
黄昏时分,这一行两伙儿马队才渐渐靠近阿拉尔山,伪满森林警署。山势不陡不险,坡缓顶圆,树木扶疏。那警察署就坐落在缓坡上,一座木刻楞房子,东西厢房,四周是削尖的松木桩子围成的木墙,木墙上是盘旋成龙的铁丝网“刺鬼儿。”木头大门左侧还有一个高高了望塔,了望塔内站着一个穿黑军装端着大枪伪森警。
于显龙:“尕尕狐,这里怎么没鬼子呀?”
尕尕狐:“就一个鬼子,轻易不出来。”
田巴斯:“胡爷,你咋知道的?”
“废话,老子在后山的大树上蹲了一天一宿。龙爷让你们出来就是练练你们。像你们那么踩盘子,屁买卖做不成。”
于显龙:“牤子,我和老狐狸摇晃房后那棵大树,你就干掉了望楼子上那个黑狗子!往里压!”
白大姑娘:“不等天黑呀。”
于显龙:“你闻闻风里,这么大的酒味儿。里边的人不是在啃富搬火山子就是迷瞪眼睛啦。”
于小雪眼看着父亲和胡大爷闪进树后,摸向木墙下面一直转没影儿了。
老牤子也不说话,手里的掏捞棒子摆在面前。
白大姑娘带着年轻人静悄悄地趴在草丛里,柏大锤抱着轻机枪和于二凤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于小雪趴在白大姑娘跟前,心里怦怦乱跳,紧盯着木刻楞房子后面的大松树。可是怎么也看不出树摇晃。
前面的牤子突然低吼一声,掏捞棒子旋转飞出,正揍在了望楼上黑狗子脑袋上。那黑狗子闷哼一声掉了下去。
白大姑娘:“斧子,砸开大门!”
穆占福跑上前去,抡起柏大锤的大锤,砰砰砸了两下,厚重的大门竟然没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