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帽下,她的眼神锐利如针。
宋南希毫不退缩地迎着她的目光,继续用那低沉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能护着他们,抵达流放之地。一个不少。”他顿了顿,眼神里淬炼出钢铁般的寒芒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然后,我会活着回来。回到京城,找到你。”
哦,这就有意思了。
“条件?”宋知婳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清冷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宋南希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瞬,那双幽深的眼睛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带着孤狼般的贪婪和渴望:“只要大姐肯收留。从今往后,你是君,我便是臣。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所说一字一句,于我便是金科玉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将“万死不辞”四个字咬得极重,像是用灵魂在起誓,又像是在赌上自己的一切。
旷野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宋知婳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瘦小却挺直如标枪的少年。
他的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被命运和仇恨磨砺出的早熟与狠戾。
谁知道里面藏着怎样致命的毒藤,或是…能刺破苍穹的荆棘?
“呵,”宋知婳极轻地嗤笑了一声,声音低若蚊蚋,带着一丝玩味,“入我门下?宋南希,你可知我门下是何去处?” 她的目光扫过他枯瘦的手腕和脚踝上沉重的镣铐,“你一个戴罪流徙之身,身无分文,靠什么护住那一大家子残兵败将?又凭什么,能活着回来见我?空口白牙的‘万死不辞’?”
她的质疑冰冷而直接,像刀子刮在骨头上。
宋南希的脸颊肌肉绷紧了,眼底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怒意,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气息似乎都带着血腥味:“流放路上,意外横死的人还少么?官差…山匪…瘴气…饿狼…” 他每说一个词,声音就更冷一分,眼神也愈发幽暗,“‘护住’他们抵达,并不意味着路上不会少掉几个碍事的包袱,大姐。至于回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那笑容竟有几分狰狞,“只要大姐允我一条生路,给我一个回来的‘名分’,我自有办法。我宋南希这条命贱,但认准的路,爬,也要爬回来!”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血腥的暗示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宋知婳袖中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银针。
她信。
她相信眼前这个被逼到绝境的狼崽子,为了抓住她抛出的这根稻草,绝对做得出来。
他眼底燃烧的不是忠诚,而是赤裸裸的野心和利用。
他想借她的势,爬上更高的地方。
而宋家其他人的死活…恐怕在他心中早已标好了价码。
“你若真能做到,”宋知婳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无波的清冷,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活着把他们送到流放地,再活着回到京城。那么,你后半生的富贵荣华,我自会给你。”
宋南希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身体都激动得微微颤抖。
宋知婳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至于入我门下,做我的臣属?”她微微摇头,风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免了。”
宋南希有些失落,但只要能回来就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押解的队伍再次骚动起来。
领头的那个络腮胡官差头目,正是之前收了宋知婳银票的王胖子,不耐烦地挥舞着鞭子,大声呵斥:“磨蹭什么!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再拖拖拉拉,天黑前到不了驿站,有你们好果子吃!走!”
鞭梢破空的声音和粗鲁的呵斥惊得队伍里的女眷又是一阵哭喊。
宋知婳像是被这喧闹惊醒,脸上瞬间又覆上那层哀戚的薄纱。
她不再看宋南希,仿佛刚才那番低语从未发生。她莲步轻移,走向那领头的官差王胖子。
“王大人,”她声音温软,带着一丝恳求和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绣工精致的荷包,不着痕迹地塞入王胖子粗糙的大手中,“家父…还有弟弟妹妹们,这一路…就全仰仗您多多费心了。他们身子弱,又遭此大难…这点心意,给兄弟们路上买碗热酒,驱驱寒气…” 她抬起泪光盈盈的眼,恳切地望着王胖子。
王胖子掂量着手中荷包那远超寻常的分量,脸上凶横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不少,甚至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宋大夫放心!咱们兄弟也是按规矩办事,只要他们自己识相,不惹麻烦,路上该有的,少不了!”
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却贪婪地在宋知婳姣好的面容上转了一圈。
“多谢王大人。”宋知婳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姿态优雅又带着感激。
“走!都跟上!”王胖子得了好处,不再停留,大声吆喝着,用力一拽手中的珠链。
“哗啦啦啦——”铁链碰撞声再次刺耳地响起。
队伍像一条负伤的蜈蚣,在官差的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