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远处山坳里一点昏黄摇曳的灯火,固执地穿透黑暗,——那便是传闻中香火灵验的“小仙童庙”。
她抬头,借着庙门上方悬挂的两盏气死风灯微弱的光,看清了门楣上那褪色却依然刺目的牌匾:“小仙童庙”。旁边还有一副小字对联:“掌风调雨顺,佑国泰民安”。字迹奇怪,却与眼前这破败、孤悬的庙宇格格不入。
郑贵妃经常来参拜之地,竟是这般简陋偏僻?
宋知婳心中疑窦更深。
更让她在意的是,此刻已是子夜,寻常寺庙早已闭门谢客,沉入寂静。
而这小庙内,却依然亮着灯,昏黄的光晕从门缝窗棂间渗出,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香烛气息,混合着山林夜露的清冷,却莫名让宋知婳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她心念微动,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置身于自己神秘的空间之中。
她迅速褪去身上可能暴露身份的黑衣服和饰品,换上了一套更为普通、甚至打着补丁的民女衣衫。
对着空间里一面光可鉴人的水镜,她运起易容术,调整骨相,贴了张人皮面具,面具呈现出饱经风霜的细纹,片刻功夫,镜中人已变成一个面色蜡黄、惊惶无助的中年农妇模样。
她甚至故意弄乱了头发,扯破了半边衣角,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仓皇逃命所致。
准备妥当,她再次瞬移回庙门前不远处的阴影中。
酝酿好情绪,她踉跄着扑向那扇紧闭的庙门,用尽全身力气拍打,声音凄惶绝望,带着哭腔:
“救命!救命啊!大师!开门救救命啊!有蛇!我被毒蛇咬了!救命啊——!”
嘶哑的哭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起了附近树梢上几只夜鸟。
拍门声持续了片刻,庙内终于有了动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谁?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吱呀——”一声,沉重的庙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泄出,首先映入宋知婳眼帘的,不是想象中宝相庄严的和尚,而是一张……极其猥琐阴险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身高顶多只到宋知婳的肩膀,约莫只有一米五左右。
他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僧袍,剃着光头,但那张脸却与“慈悲”二字毫不沾边。
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细小的三角眼闪烁着浑浊而警惕的光芒,像是藏在洞穴里的老鼠。
鼻梁塌陷,嘴唇薄而歪斜,嘴角似乎天生带着一丝刻薄讥诮的弧度。
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粗糙且布满坑洼。
这绝非大庆国京城周边常见的民众长相!京城百姓,纵使贫寒,也多因富庶之地滋养而身形相对匀称,面相开阔。
即便是寺庙僧人,也少见如此……令人观之不适的形容。
更让宋知婳心头警铃大作的是,门缝后影影绰绰,又探过来两三个同样矮小的光头。
他们无一例外,都拥有相似的特征:矮小、干瘦、面容扭曲阴鸷,眼神浑浊中透着贪婪和审视,像一群披着僧袍的侏儒豺狼。
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混合着香烛、汗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动物巢穴的腥臊气。
“何事喧哗?”开门的矮小和尚操着大庆官话,三角眼上下扫视着宋知婳伪装的狼狈模样,目光在她刻意露出的、模拟蛇咬伤口的红肿脚踝上停留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
“大师!行行好!救救民妇!”宋知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指着脚踝,“在山道上被毒蛇咬了!又痛又麻,实在走不动了……求大师发发慈悲,给点草药,容我歇息片刻……”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几个矮和尚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绝非出家人的悲悯,倒像是屠夫在掂量待宰的羔羊。
为首的三角眼和尚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像是干笑,又像是痰鸣:“哦?被蛇咬了?倒是可怜。进来吧,佛祖有好生之德。”
他侧身让开,但那门缝只开得勉强容一人侧身挤入。
宋知婳感激涕零地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艰难挤进了庙门。
踏入庙内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浓郁的香火味试图掩盖,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子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湿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血腥铁锈气的余韵。
庙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很多,墙壁崭新,明显是经常维护的,几盏油灯挂在梁柱上,灯焰跳动,将殿内照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阴森。
地上铺着长长的青砖,明显是刚用清水冲刷过后不久,干净整洁。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大殿正中的神龛。
然后,她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