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打乱了契丹人的节奏。陈旸的长剑趁机刺穿耶律石的咽喉,鲜血喷在他的素色长袍上,像是绽开了几朵红梅。刘仲甫双掌齐出,掌风撞在两个汉子的胸口,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闷哼,他们倒飞出去时撞翻了博古架,青花瓷瓶摔在地上,碎片溅起三尺高。
可更多的契丹人从浓烟里涌出来,他们显然是抱了必死之心。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抱着炸药包往屋里冲,引线已经燃到尽头,他的羊皮袄上还绣着未完成的狼头图案。子鱼忽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炸飞的木屑,一根三寸长的木刺穿透她的肩胛,从后背露出半寸,白衫瞬间被染红,像是雪地里绽开了一大朵红山茶。她踉跄着后退,短刃拄在地上才勉强站稳,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在胸前积成小小的血洼,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却依旧清亮,死死盯着冲过来的契丹人。
赵新兰的软鞭已染成暗红色,鞭梢的银铃被血糊住,再也发不出声响。她踢翻八仙桌挡住门口,桌面的描金漆皮在火光下剥落,露出底下的木纹。银钗抵住一个契丹汉子的咽喉,那汉子的左臂已经被陈旸的剑划伤,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你们的首领已死,还要顽抗?” 赵新兰的声音带着喘息,鬓边的珍珠耳坠沾染了血污,却依旧在火光下闪烁。
那汉子却笑了,笑得血沫从嘴角往外冒,露出焦黄的牙齿:“西齐…… 几十万弟兄都死在你们手里…… 我们…… 怕什么?” 他忽然往自己心口捅了一刀,弯刀没柄而入,“告诉赵受益…… 契丹人的血…… 还没流干!我们的孩子…… 会接着来!”
火渐渐小了下去,天一楼的梁柱烧得噼啪作响,榫卯结构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随时会坍塌。刘仲甫小心翼翼地抱起重伤的子鱼,她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肩胛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襟。陈旸清点尸体时发现,二十七个契丹汉子竟无一人投降,最老的萧老七被长剑钉在墙上,枯瘦的手里还攥着半张西齐地图,地图边缘被血浸透,晕开一片暗红。
赵受益站在月光下,望着满地的狼藉。他的锦袍沾了血污,腰间的玉带断裂了一节,玉扳指上的裂痕在月下清晰可见 —— 那是刚才挡开飞镖时被震裂的。远处的篱笆墙外,隐约传来契丹人苍凉的歌声,那是西齐覆灭时,战士们在尸山血海里唱的挽歌,歌词是古老的契丹语,大意是 “纵然头颅落地,也要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父皇……” 赵新兰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地上的血汇成小溪,绕过青砖的缝隙往低洼处流,“子鱼她…… 气息越来越弱了。”
赵受益抿紧唇,目光扫过被铁链锁死的院门。他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污,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刘仲甫,去叫门。” 刘仲甫应声而去,片刻后传来与守卫的争执,夹杂着铜钱碰撞的脆响 —— 那是从赵受益袖中摸出的碎银,此刻成了唯一能使唤张茂的东西。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天一楼,将挽歌声送得更远。躲在街角茶馆二楼的契丹少年握紧了父兄留下的弯刀,刀身在月光下映出他含泪的眼 —— 他今年才十四岁,父亲是萧老七的侄子,刚才抱着炸药包冲进去的,正是他唯一的兄长。二十七个汉子的血,不仅染红了天一楼的青砖,更点燃了隐藏在西南角的千万簇火苗,那些曾经被奴役、被压迫的契丹人,此刻正从门缝里、窗棂后探出头,眼里闪烁着复仇的火光。
子鱼在半昏迷中咳了两声,血沫沾在刘仲甫的衣襟上,像是雪地里落下的红梅。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发出微弱的气音。赵受益俯身时,听见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笛…… 笛子……”
那支竹笛落在不远处的血泊里,笛孔被血糊住了一半,笛尾镶嵌的碧玉摔出了裂痕。赵受益弯腰捡起,指尖触到冰凉的笛身,忽然想起初见子鱼时,她在御花园里吹笛,笛声清越得像山涧流水,惊得满池锦鲤跃出水面。那时的她,眼里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对乐理的痴迷。
“会好的。” 他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子鱼,还是在安慰自己,指腹摩挲着笛身上的血迹,“你的笛子…… 还等着听你吹奏《平沙落雁》呢。”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张茂派来的大夫终于提着药箱姗姗来迟。药箱的木板磕掉了一角,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大夫的山羊胡上还沾着酒渍,显然是被从被窝里拽来的。他刚踏进天一楼就被满地的血腥气呛得后退一步,看到子鱼肩胛的伤口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木刺穿透了肺叶,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青黑色,那是契丹人特有的见血封喉草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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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这可怎么治?” 大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偷偷瞟了眼赵受益腰间的玉佩,又摸了摸袖中张茂塞的碎银,“贵人,不是小的不尽力,这毒…… 这毒是要命的啊!”
“尽力治。” 赵新兰的声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