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群放下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叩了叩桌面:“新兰姐忘了?西城住着三成汉人呢。” 他指着案上的名册,“这里面有张木匠、刘货郎,都是跟着咱们从五台县逃来的乡亲。一杀了之,传出去,大启的脸面往哪搁?” 他语气轻松了些,“再说了,萧骨那帮人不过是些小家子气的恶霸,掀不起大浪。有我在,大同府乱不了。”
赵新兰望着他笃定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紧绷的石头落了地。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涩里竟品出些回甘:“好。” 她站起身时,凤钗的珠串叮当作响,“那我便信你一回。”
“放心。” 李星群也跟着起身,名册被他卷成一卷,“过几日新房子盖得差不多了,请新兰姐去暖房。”
夕阳从窗棂斜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砖地上交叠在一处。石榴树的叶子被风拂得沙沙响,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和解轻轻鼓掌。
西城通往东城的街口被三道木栏死死拦住,萧骨的黑石部喽啰光着膀子靠在栏上,腰间的弯刀在日头下闪着凶光。最外侧的木栏前,两个契丹老汉正被按在地上,其中一个的草帽被踩成烂草,另一个怀里的布包被扯破,里面的干粮撒了满地 —— 他们不过是想带着孙儿去东城领新粮。
“萧头领有令!” 络腮胡萧夯一脚踹在老汉背上,唾沫星子喷了对方满脸,“西城的人,死也得死在西城!谁敢往东城挪一步,先卸了他的腿!” 他身后的喽啰们哄笑起来,有人捡起块石头,精准地砸在试图绕路的妇人竹篮里,鸡蛋碎在青石板上,黄白的浆液溅了妇人一裙。
张茂的人则守在南大街口,他们不打不骂,却更让人胆寒。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在巷口挖了道半人深的壕沟,沟里埋着削尖的木刺。有个汉人后生试着跳沟,刚落地就被木刺扎穿了脚掌,张茂的账房张三狗蹲在沟边,慢悠悠地用算盘珠子敲着沟沿:“想去东城?先问问这些木刺答应不答应。” 他身后的粮铺前,几个伙计正往麻袋里装米,却只卖给愿意在 “反李名册” 上按手印的人。
相比之下,萧巧儿的夜狸子就 “规矩” 得多。她们守在北巷口,个个穿青布短打,手里握着短匕却从不亮刃。有个抱着婴孩的契丹妇人想过巷,领头的狸二娘只拦了拦她的胳膊:“姐姐别急,东城的房子还没盖好呢,再等等吧。” 见妇人眼里泛泪,她悄悄往对方袖里塞了块饼,低声道,“夜里从后墙根走,那边的狗不咬人。”
可这 “规矩” 在萧骨眼里却成了软弱。他骑着马巡视到北巷口时,正撞见狸二娘放走个挑着药箱的郎中,当即勒住缰绳骂道:“萧巧儿养的都是些废物!连条狗都看不住?” 他摘下腰间的狼牙棒,照着最近的木栏狠狠砸下去,木屑纷飞中,几个夜狸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却没人真的上前拦人。
张茂在一旁煽风点火:“萧头领别气坏了身子,有些人啊,怕是早就惦记着投效李星群了。” 他朝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汉子拖来个披头散发的妇人 —— 正是昨夜从后墙根溜走,却被张茂的人抓回来的。
“给我吊在牌坊上!” 张茂的声音尖得像猫叫,“让西城的人都瞧瞧,叛徒是什么下场!” 妇人的哭喊声刺破街巷,有个夜狸子想上前说情,被狸二娘暗中拽了拽衣袖,只能眼睁睁看着妇人被麻绳捆住脚踝,倒吊在石牌坊下,裙摆翻卷着露出磨破的鞋。
日头偏西时,街口的木栏前已聚了几十号人。有人举着李星群发的登记凭条,有人揣着从东城偷偷带回的新粮,却没人敢再往前一步。一个穿补丁袄的少年盯着东城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他攥紧怀里的半截铅笔 —— 那是昨日偷偷溜去东城学堂,先生塞给他的。
狸二娘望着少年的背影,悄悄对身旁的手下说:“去告诉萧夫人,张茂在牌坊上挂了人,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她指尖捏着枚铜钱,那是今早李助塞给她的,铜钱边缘刻着个 “安” 字,此刻被汗浸得发烫。
西城通往东城的街口被拦了道粗木栅栏,张茂的人斜挎着腰刀倚在栅栏上,脚下堆着些被踩烂的包袱。领头的疤脸汉子正用刀柄敲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汉人禁地”,唾沫星子随着骂声溅在牌面上:“都给老子滚回去!东城是给契丹狗住的,你们也配去?”
有个挑着药箱的郎中想从栅栏缝里钻过去,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疤脸拽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扔回街心。药箱摔在地上,瓷瓶碎了一地,褐色的药汁在尘土里漫开,混着郎中的咳嗽声:“我女儿在东城做工,她生了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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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病?” 疤脸一脚踩在药箱上,木片咯吱作响,“死了才好!当初你们家讨好契丹人时,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他身后的几个地痞哄笑起来,有个瘦猴似的汉子突然冲上去,一把抢过郎中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