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逃到东城的是个叫翠儿的洗衣妇，她男人被黑石部抓去打弯刀，至今没回来。刚到东城时，她见巡逻兵查得严，连买菜都要报上住址，吓得直哆嗦，总觉得这 “严格” 背后藏着更狠的规矩。可过了半月，她发现晾在院里的衣裳从没丢过，买米时掌柜的敢当着官差的面称足分量，甚至有次孩子打翻了油壶，官差过来只让她照价赔偿，没打也没骂。
“还是这边好啊。” 翠儿跟同乡念叨时，手里正搓着东城官署发的新皂角，泡沫白花花的，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软了些。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她往东跑，有契丹牧民，也有汉人商贩，他们起初怕大启的律法太严，可真住下来才明白，那些条文虽多，却像道挡风的墙 —— 至少不用怕半夜有人踹门，不用拿女儿换药，更不用对着黑石部的狼牙棒下跪。
东城的铁匠铺多了十几个契丹匠人，他们打出来的农具比弯刀还锋利；市集上摆着西城来的杂粮，再也掺不了沙土。李星群站在箭楼上，看着东城的炊烟一天比一天密，西城的影子在暮色里越来越淡，终于缓缓握紧了拳头。收网的时辰，快到了。
分界处的空地上，临时搭起的木台还带着新劈的松木味。东首插着大启的龙旗，西首却飘着三面歪歪扭扭的旗帜 —— 黑石部的狼牙旗、夜狸子的黑纱旗，还有汉帮那面缝补过的儒巾旗，风一吹就缠在一处，像极了此刻剑拔弩张的局势。
李星群站在高台上，玄色官袍被风掀起边角。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东城来的百姓攥着手里的户籍牌，西城的人则缩着脖子往三大势力身后躲，连孩子都被捂紧了嘴，不敢哭出声。
“诸位，” 李星群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开，带着金属的冷硬，“按当初约定，每月初一商议地盘划分。还记得第一次开会时，支持大启律法的百姓只占四分之一，所以我们只守着东城那片 —— 包括火车站在内，刚好是大同府的四分之一。” 他抬手往西指，“可现在，逃到东城的百姓足有五千七百余人，加上原本的住户，早就挤不下了。”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
“扩地盘是该扩了，我家那口子在东城做木匠，现在连个像样的作坊都没有。”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人汉子搓着手，声音里带着急盼，旁边的妇人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
后排的契丹老汉佝偻着背，去年冬天在西城丢了唯一的孙子，此刻望着李星群的眼神里，既有期盼也有惶恐，他跟身边的同乡低声念叨：“要是真扩到三条街，我那被占的院子说不定能拿回来…… 可萧骨那帮人，能甘心吗？”
“所以，” 李星群提高了音量，“现在是不是该重新划分地盘了？东城的人够多了，该多些地方了。”
“我看不必！” 一声粗吼打断了他。萧骨拨开人群走到台前，腰间的狼牙棒 “哐当” 撞在石阶上，青黑色的脸膛在日头下泛着油光，“大人莫不是忘了，西城的地盘早就划清了！每条街、每间屋都有主，哪还有空地方给你们？”
“萧头领说得是！” 人群西侧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个总跟着汉帮混饭吃的瘦猴，“我们在这儿住了三代人，凭什么说让就让？”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老妇人啐了一口：“你住的房是抢来的王屠户的，还有脸说！”
李星群微微颔首，指尖在台沿轻轻敲击：“你认为不可以，我尊重你的意见。但得给个合理的理由 —— 若是无理取闹，我有权利不听。”
“理由？” 萧骨猛地拍向胸口，震得铠甲哗哗作响，“就凭这些房子都是我们契丹人的祖产！你们汉人占了东城还不够，想把我们赶去喝西北风不成？”
“可我们契丹人也有住东城的！” 前排突然响起个怯生生的女声，是翠儿抱着孩子往前挪了半步，“我男人被你们抓去打弯刀，至今没回来，凭什么你们占着好房子，我们就得挤在草棚里？” 她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哭起来，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就是！我们也是契丹人，凭什么受他们欺负！”
“萧骨，你怕是误会了。” 李星群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扫过台下所有西首的人，“大同府是大启将士浴血奋战打下来的，论法理，一寸土地都属于大启。东城、西城的划分，只是执行不同律法的区域，从来不是分裂的理由。我绝不会让大同府分成两块。”
萧骨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身在日头下闪着寒光：“大人难道还真以为，凭这些新来的软骨头，就能掌控整个大同府？”
人群里发出一阵抽气声。“要打起来了？” 一个抱着包袱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包袱里露出半块干粮，“我刚从西城逃过来，可别再打仗了啊……” 她身边的年轻人扶着她，眼神却透着狠劲：“打就打！早该收拾这些恶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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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群向前一步，玄色官袍几乎要擦过对方的刀尖，眼神如淬了冰：“你想试试？”
东城的士兵瞬间拔刀，刀光在日头下连成一片银网。西首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