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倒退岁月与修为的深渊。
众人肝胆俱裂，在无尽黑发追逐，身形不断变得孱弱，修为的倒退更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如同在胶水中挣扎，步履维艰。
身后的轻笑声越来越近，冰冷的恶意几乎要贴上他们的后背。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以为要被这无尽的发海吞噬时。
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和追逐感骤然消失。
那些汹涌澎湃的黑色长发，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猛地退却。
它们迅速散开，成股成束的黑发瞬间四分五裂，回归到那片黑暗的宫水深处。
死寂，笼罩而下。
只有众人的喘息声，在水体中回荡。
“怎…怎么回事？它们怎么退了？我们得救了？”
郝邱瘫软在地，他那张胖乎乎的脸庞上写满惊惧。
“好像，有……有什么东西……”
季宁警惕地望向宫水深处，下意识地向后方退去，身躯微微颤抖。
无需她多言，所有人都感觉到，也都看到了。
一道庞大，充斥着压迫感的阴影，正从前方黑暗中缓缓浮现。
那轮廓在众人眼前逐渐清晰，巨大到超出了他们视野所能及的范畴。
嶙峋怪异的骨板，覆盖着庞大的躯体。
磨盘大的暗青色鳞片在幽暗的水光下反射出光泽。
鳞片缝隙间，无数藤壶，以及鳗鱼般的寄生触须在疯狂地抽动。
是它，黄河中的那个存在——河神！
它竟然再度出现，还是在这宫水之底！
河神的身躯几乎填满了视野，它悬在宫水当中，静止不动。
如同水下浮起的一片狰狞巨山。
那三排如血色月轮的巨眼闭合着，河神悬在原地，并未动弹，却让众人骇得纹丝不动。
叶响的心脏狂跳，在他的灵视之中，这巨物的形态越发清晰。
他第一次看清了河神的全貌，也更能感受到它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扭曲与痛苦。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河神庞大的身躯，最终定格在它右侧巨大的侧鳍根部。
那里，一道极不自然的伤口倾斜着，划开坚硬的鱼鳞，直达血肉深处。
伤口边缘呈现出一抹不断扩张的浓绿色，仿佛有活物在其中滋生。
腐败的脓液从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那绝非常人能够留下的创伤，恐怕是疫道人的杰作。
随着叶响灵视开启，他仿佛能“听”到一种哀嚎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来源于眼前那只河神。
好痛苦……必须……守护……
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尖针，不断扰动着叶响的认知。
就在这时，叶响怀中，那张诡异白纸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叶响低头看去，一行字迹无声无息地浮现，写得格外潦草和急切。
“就是现在！用我给你的那瓶子，快！”
叶响几乎是下意识地探手入怀，掏出了那个得自白纸中的素白玉瓶。
顿时，一截柳枝自行从中飞出，见水即长！
它在墨色的宫水中瞬间舒展开来，化作一条散发着柔和青光的柳枝，主动朝着河神侧鳍那道痛苦的伤口游去！
青光洒下，所过之处，那焦黑的伤口仿佛被抚平，渗出的脓液也被净化消散。
甚至让河神庞大的身躯也猛地一僵。
“呜————”
一声长鸣从巨物的巨嘴中发出，震荡着整片宫水。
“嗡——”
一声嗡鸣响彻水下空间，仿佛古老的梵音。
狂暴中的河神躯体猛地一震，巨大的眼睛似乎就要睁开。
青光并未伤害它，反而如纱幔，轻轻覆盖住了它的伤口，乃至庞大的身躯。
河神身上那暴虐、痛苦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
柳枝轻触伤口，牢牢贴合其上，碧光流转不息，形成一个玄奥的印记。
就在这一刹那，叶响感到自己的意识“嗡”的一声被扯离了身体！
他仿佛被抛入了一条湍急的河，眼珠凸起，视角变得无比怪异。
他不再是叶响，他成了一条小小的鱼儿。
他被托在一只温润白皙的手掌中。
抬头望去，是那个在他梦中见过的女子。
她正站在黄河之畔，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前。
这一次，他看清了曾背对他的女人的脸。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体验！
在他的鱼眼中，女子的面容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在不断地变幻。
仿佛有无数张不同的面孔在她身上叠加，每一张都倾国倾城，却气质迥异。
有时是悲悯垂目的，有时是温柔慈爱，有时又是坚毅果决……
千面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