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是个泥瓦匠,向来做事干脆利落,当即转身往家里面去,不一会儿便听见他那浑家惊天动地的嚎叫起来,然后便是这汉子扛着石锤就出来了,后面自己的半大小子还有两个学徒也都抄着棍棒出来。此人平日里急公好义,这片贫户许多墙面屋顶都是这汉子无偿给整修了的,因此许多人都以为他家里遭受了什么冤屈,都跑出来问候。
于是这次又让那会说话的汉子把这番话说给了街坊听,这一下子可是炸了锅了,中夏人哪个不是讲究个忠孝仁义的,便是帝王将相也把不孝摆在了十恶不赦之中,那是仅次于谋逆的大罪,如今听闻东虏要扒了祖宗的坟头,只是一刻钟便汇集了数百个老少男女,都是抄着趁手的家伙便浩浩荡荡、骂骂咧咧的往紫霄观这边来了,若是从各处城门往内外看,许多这样的人流里里外外的从细线凑成洪流都往一个核心集中。
至于内城又是传扬着另一个版本,
“贤兄,敢问令祖林可是就在北尨山北面吗?”
“贤弟,你今日怎么问起此事,想我家也是丹阳城世代的宦门,先祖也是前朝的显贵,如何不是在这北面,所谓头枕玉梁,足濯清流,左揽青龙缥云起,右拥卧虎观风行,实在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了!”
“唉,果然如此,只怕真是无妄之灾了!”
“这是什么话,你我金兰之谊怎么如此说话!”
“贤兄你是误会我了,怎么,你是没有得到一点风声吗?”
“究竟何事,我这才从丹枫馆出来,若非夫子这边早课,我也不必赶得如此着急!”
原来这二人都是应天书院的学子。
“只怕今日夫子们也顾不得我们,真是飞来的祸事啊!”
“你这人怎么这般吞吞吐吐,有事直言,除了借钱!”
“你是真不知道,东丹人要来认丹朱当祖宗之事吗?”
这位挠了挠头,
“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认我做祖宗!”
“你难道不知丹朱的陵寝就在北尨山北面山腰上?”
“我知道这个干嘛,我们家族谱也没他啊!”
“你可。。。”
他本想说不学无术,可又真怕把这位惹急了,
“你可知晓若是东丹人认祖归宗得到朝廷首肯,那必然是要大兴土木重修丹朱陵寝的?”
“所以呢?”
“听闻便是北尨山脚下,城西南那边乱葬岗子都要被他们强占去,你以为北尨山自下及上直抵丹朱陵寝的沿途坟茔都能逃得过东丹人的魔爪?”
“他认他的祖宗,关其他人什么事,这些蛮子若是认了丹朱当祖宗,便把丹朱的陵寝扒了让他们带走便是了,凭什么动我们家的祖宗!”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他们哪里是讲道理的?”
“那该如何是好,只怕我们家的老太爷非要活活气死不可!”
想到这里,这厮竟然噗嗤乐了,
“也不知老太爷伸腿了埋到哪里去,倒是祖产也该分上一分了!”
原来是惦记上曾祖的钱袋子了。
“说起钱财来,你们本地的富户又是雪上加霜!”
“你这厮又是东拉西扯起来!”
“不是我胡说,乃是听闻这东丹人要重修整个神宫神道,所费何止千万计,但是这些蛮子倒是有些歪心思,打算朝廷先出资建设,他们再用牛马土货抵偿!”
“这些事情实在关系不到我们啊!”
“你怎么不想想朝廷哪里愿意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所以打算摊派下来,而承公体恤百姓,便商议三等户以上,哪怕官户、形势户也在摊派之列,而摊派范围也只在应天府范围之内!”
“这承黑子,感情不是他的钱,他倒是大方的紧。说起来能摊派多少?”
“贤兄,你家乃是形势户,若是按这次的规矩,反而是大头,只怕不会少于一千贯!”
“多少?一千贯?穷疯了吧,一千贯我能在丹枫馆从七夕吃喝玩乐到重九!”
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
“这些蛮子,哪里是抢祖宗,分明是抢钱来了,我这便回去,想从爷爷身上扽现钱,爷爷先给你撕成八瓣儿再说!”
先是一个两个,然后便是十个百个,本来沉谧稳重的内城豪门们也坐不住了,先是东奔西走的是下人,俄而换成了管事,再是子弟们群出,最后不只是当家做主的员外们东拼西凑起来,便是女眷们也开始走亲访友了。
总而言之,才是隅中,巳时未尽,整个紫虚观地界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若非禁军们戒备森严,只怕已经有胆大的冲进去了,饶是如此,这些百姓也不敢与禁军矫情,但是都把怒气撒在了东丹使团身上,各类趁手的都往紫虚观里面丢掷,若不是差人们阻拦住,只怕人们能把附近的房舍都拆了,拿来把紫虚观填实了。
事到如今,府衙里面只传来一句话,请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