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蝙蝠逃窜的方向奔去,唐大紧随其后,二人施展轻功轻松越过护城河,追出数里地后,一片密林出现在眼前,林中一座破败道观格外扎眼。
道观匾额上“玄清观”三个金字早已锈蚀,摇摇欲坠,门口两侧的石狮子双目泛红,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小心翼翼踏入道观,只见殿内供奉的三清像已被推倒,地面画满了扭曲的符咒。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一个青铜鼎,鼎中燃烧着黑色火焰,火焰上方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与鼎壁雕刻的符文相连,透着阴森的邪气。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黑色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黑影发出刺耳的笑声:“海少傅,你总算来了。”
“妖物休狂!”唐大暴喝一声,挥剑便向黑影砍去,可剑刃穿过黑影竟毫无阻碍,仿佛劈在空处。
海宝儿眼疾手快,从怀中取出幽篁子所赠的符篆,口中念动咒语,符篆瞬间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黑影。黑影发出痛苦的嚎叫,身形逐渐涣散,最终消散于无形。
“此乃南疆失传已久的‘血瘴拘灵术’。”海宝儿转头向唐大解释,“此术以活人魂魄为引,凭秘咒禁术将魂灵拘入傀儡躯壳。被拘魂者灵智尽散,却能如提线木偶般传秘语、行指令,宛若阴司厉鬼受控于施术者,防不胜防。”
这番话的深意在于:天下间何来真正的怪力乱神?不过是有人被暗中操控心智,不得已充当了“传声筒”,成了替人“发声”的工具罢了。
奈何唐大眼界拘囿,虽亲眼所见仍心有余悸,对海宝儿的话更是笃信不疑,是以回想方才那厉鬼般的烟影,依旧不敢有半分松懈。
不出所料,黑影消散的瞬间,二人便注意到供桌下蜷缩着一道身影。海宝儿快步上前将人扶起,竟是一名幸存的小黄门。那小黄门浑身颤抖,眼神满是惊恐:“大人,救救我……那些怪物……是从麟趾殿跑出来的……”
从这小黄门神志昏沉、语焉不详的述说中,海宝儿总算拼凑出事情的完整始末——三日前毒雾之祸爆发后,麟趾殿便遭封禁。事起当夜,值守黄门忽闻殿内传出异响,恪守职责之下,他们启门入内查探,却见殿中骤然涌出大批吸血狐蝠与怪异禽鸟。那些魔物逢人便噬,黄门与侍女虽拼死抵抗,终因势单力薄难敌众邪,多数人惨死于爪牙之下,唯余这小黄门侥幸逃脱,才将殿内惨状禀报到武皇陛下驾前。
那以后,武皇遂命太史署司马镜、太医署徐寔与飞羽骑协同查案,怎料一番追查下来仍毫无头绪,竟无所获。武皇怒不可遏,这才派人远赴竟陵郡,请海宝儿前来主持大局。
“麟趾殿……”海宝儿低声沉吟,脑中突然闪过此前在殿内发现的“武”字咒文。他当即转身对唐大说:“立刻返回麟趾殿,我要重新查验那些咒文。”
当鎏金铜漏指向午时三刻,烈日高悬中天,本该朗照四方的炽烈阳光,在触及麟趾殿飞檐的瞬间竟被莫名吞噬。殿内弥漫着青灰色的戾气,在蟠龙柱上扭曲盘桓,使得殿中比子夜还要深邃幽暗。
海宝儿执起嵌着夜明珠的鎏金烛台,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廊柱上,与那些诡谲的咒文叠成重重幻影。随着烛火明灭,原本分散的“武”字咒文突然泛起血光,在青石表面缓缓蠕动。金箔剥落处渗出暗红汁液,在火光中逐渐凝结成“邵陵遗孤,复仇告天”八个古篆。那些字迹边缘翻卷如血肉,每个字都似有呼吸般微微起伏,惊得海宝儿后退半步,袖中玉珏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邵陵遗孤……”海宝儿喃喃自语,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烛台棱角。他虽暂未勘破这“邵陵遗孤”的真实身份,却深谙武氏王朝那段腥风血雨的秘辛——四十三年前的宫廷剧变,至今仍是皇室不愿触碰的禁忌。当年,邵陵王武荆翦与先皇武荆谕为争储位展开惊心动魄的较量,最终武荆翦因一步之差,在距龙椅仅一步之遥处折戟沉沙,彻底败落。
历来成者登极,败者殒命。此后,邵陵一族遭逢灭门之灾,无论老弱妇孺皆未能逃过屠刀,那等惨烈景象,让整座宫廷都被血色笼罩,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难道那遮蔽宫阙的千日绯毒雾、静囿中肆虐的吸血狐蝠,皆是这邵陵遗孤精心策划的复仇序曲?”海宝儿心中疑窦丛生,可转念一想又觉不通——如今武皇朝纲整肃,乾纲独断,四海承平之势已成。值此乾坤已定、玉宇澄清之际,邵陵遗孤为何要悍然发难?要知在这般铁板一块的朝局中逆势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他望着咒文表面逐渐干涸的血痕,眉头越锁越紧,只觉这迷雾深处,藏着远比想象更复杂的阴谋。
就在此时,御书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唐大面色骤变:“少傅大人,是紧急召集令!宫里怕是又出大事了……”
海宝儿握紧拳头,目光坚定:“走!快去看看!”话音落,二人快步朝着御书房奔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宫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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