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抱着儿子,牵着妻子的手,走在人群中。
他本是淮南东路人,父辈时,家里就已是客户了,只能靠租佃乡中大户的土地维生。
到了他这一代,更是连租佃大户人家的地,都得和人抢了。
不够勤快、照料庄稼不够仔细的,主家根本不肯租地给你。
而邵三没有卷过同乡,只能在乡里给人做工了。
比如说朝廷要修工程,发役的时候,就会在地方雇人去做工。
也譬如说,州郡要转运财税入京的时候,也需要雇人。
此外,运河水浅的时候,转运司就会大雇青壮去拉纤。
但这些事情,都是有时效性的。
一年中未必能碰到几次,而且,路上还得自备吃食。
属于是手停口停,一旦长时间没有找到工作,就得饿肚子了。
前年的时候,淮南大旱,对于淮南地方的百姓,犹如炼狱。
别说他这样的人了,便是乡中的大户,在大旱面前,也有破产逃亡的。
好在,朝廷及时赈灾,据说,当时连官家、太后也带头减损供奉、裁减耗用,把省下来的钱,拿来赈灾。
又命人发漕粮,将滞留运河各地转般仓中的漕粮,直接发到淮南灾区。
同时,还派来禁军,帮着大家凿井取水求活。
一场本会造成淮南诸州,百万黎庶死亡的大灾,就这么的安抚了下去。
尽管,依旧有无数人在旱灾中倒毙。
可至少,没有出现易子而食,折骨为炊的惨剧。
但大灾之后,地方凋敝,百业萧条。
官府为了与民生息,更是直接停了工程徭役——准确的说,应该是把相关的工程徭役,都包给了禁军和从登莱南下救灾的青壮。
这就让邵三坐蜡了。
没有工作,就要饿死!
幸好,彼时朝廷默许了淮南无地流民入京。
而邵三彼时肚子饿的咕咕叫,便跟着同乡,一起入京求活。
迄今,他都深感是祖宗福佑!
入京后,他先是在城外搭了个窝棚,与同乡混居。
然后,就跟着同乡,一起被这京中的奢遮大户招了去抗包。
靠着在淮南长期做工,锻炼出来的力气与机灵。
他很快就在这京中找到了一个机会——靠着同乡的引荐,在一个脚店内,当起了酒博士(小二)。
因为为人机灵、口才好、会说话,把常去脚店买酒的客人,都哄的开心,愿意经常到他所在脚店卖酒、吃肉。
所以,得了主家的赏识——贷给他百贯,许他在城外的安节坊,开了个脚店。
于是,生活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脚店的生活,虽然苦闷,利润也很少——卖酒的利润,是要和主店分的。
而且是主家七他三。
此外,还有着各种限制和约束。
可日子,却还是比在淮南的时候,好的太多了。
尤其是最近这一年,随着安节坊内纺织作坊的兴起。
脚店的生意,开始蒸蒸日上。
如今,一个月已能分得十余贯的利润。
比起在老家朝不保夕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于是,在去年年中,经主家的管家孙乾做媒,娶了孙乾的外甥女王氏为妻。
王氏虽是寡妇,还比他大了三岁,还带了个一岁多的男娃子。
可模样生的好,性格也好,更难得的是勤快、会持家。
自成亲以来,脚店的许多事情,妻子就都接了过去。
譬如说洗碗啊、洗下水啊,还有做各种熟菜。
所以,虽是寡妇,邵三却爱极了妻子。
今日更是带着爱妻,来这金明池里看争标。
果然是不凡!
真真精彩至极!
难怪在家乡的时候,父老都言:天上玉京,地上汴京!
回味着今日所看的争标盛况,邵三迄今都是异彩连连。
特别是,当他想起夺标的胜者,得到的官家重赏的时候,犹自激动不已。
那可是人给交子百贯,棉布数匹的厚赏啊!
比他的脚店一年分润下来的利润还多!
不止如此,人家还按月能拿到朝廷的军饷、禄米,四季有衣赐、鞋赐,逢年过节,更是有赏赐!
想想都让人眼红啊!
这样想着,前方传来了嘈杂声。
“发生了什么?”邵三紧张起来。
很快的,他就听到了前方军士们的声音:“官家推恩,天子降德,赐汴京父老今日入园观礼者人綀布一匹!”
“什么?”邵三惊了。
人赐綀布一匹?!
当今官家,恩德竟如此深厚的吗?
虽然说,如今市面上綀布的价格大跌。
去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