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司马教诲。”梁梦龙明白了此战的关键,用战争论去解释的话,这铜鼓是人心所在,就是敌人抵抗意志的具现,大军开进,重要的就是把这些鼓拿走,杀掉贼酋死硬,没有鼓,这些贼人就无法聚集,播州之战才可以彻底平定。
“兵部有实物,你去看看再前往四川。”曾省吾平九丝一共得了九十三面铜鼓,其中最好的一面送到了内帑宝库,兵部有三面诸葛铜鼓,梁梦龙有了实物参考,就不会放过了。
这都是曾省吾当年平九丝的经验,都传授给了梁梦龙。
朱翊钧在廷议之后,留下了元辅张居正,次辅凌云翼和大将军戚继光,一起到了通和宫御书房议事,主要还是议论平定播州戎事。
“此战真的不需要派京营锐卒前往四川吗?”朱翊钧询问戚继光的意见,西南二十四万汉军,八路并进,朱翊钧生怕互相掣肘,反而闹出笑话来。
京营锐卒压阵,就是闹出笑话,也有兜底的手段。
“陛下,派了反而适得其反,臣以为不必。”戚继光给了明确的答案,他知道陛下不通军务,这么想非常正常。
戚继光详细解释了下为何会适得其反,派了京营前往四川,京营和地方汉军,不是一个指挥系统,更加难以协调,争功就成为了必然,反倒是制造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戚继光面色复杂的说道:“若是三个月就打完了,也还好,一旦经年累月,京营锐卒恐怕会和地方汉军打起来,等同于朝廷军队左手打右手,反而给杨应龙看了笑话去。”
“会打起来?”朱翊钧极为惊讶的说道。
“会。”戚继光摇头说道:“一定会。”
“入朝平倭,大明京营三万,就和辽东军四万,发生过冲突,而且不止一次,最多的一次,京营锐卒四百人和辽东军四百人打起来,一人挨了二十军棍,彼此仍然愤愤不平。”
“这不稀奇,北宋时候,有五路伐夏,也是类似的事情发生,本来碾压之势,生生吃了败仗。”
派京营压阵看起来是兜底,其实是胡闹。
时间稍微长点,京营觉得自己是京师来的,一定会指手画脚,地方军自然不服气,就会暗中给京营下绊子,也不用平播州了,光内讧去吧。
而且这京营和地方军发生冲突,京营还会吃亏,为了不被军法处置,但凡是打起来,都是赤手空拳的打,械斗会被视为哗营,是要砍头的,赤手空拳打斗,就只讲血勇之气了,不那么讲配合协调。
京营四百人和辽东军四百人赤手空拳,辽东军人高马大,京营锐卒不遑多让,最后就打了个平手,辽东军私下里看到锐卒还会说,吃了那么多饷银,也不过尔尔!
行伍之间最容易斗气,京营锐卒那叫一个气,又没处撒,最后都撒到了倭寇身上。
“如此。”朱翊钧哑然,他从不插手具体指挥,但凡是他插手了,这些年,大明军绝对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张居正和凌云翼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是有些心有余悸,他们也是比较支持派出京营压阵的,但现在戚继光一解释,他们才知道,原来不能派,怪不得之前大司马曾省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曾省吾反复强调,西南汉军可信,不仅是可以信任他们不会拥兵自重,更可以信任他们可以打赢,不要画蛇添足反成害了。
谁跟你蛮夷是老乡?即便是大明王化云南两百年,这种想法,在汉军中仍然十分普遍。
八路齐头并进,二十四万汉军,其中七路主要负责压阵和武装巡游,震慑土司,主力只有刘綎一支三万,如果力有未逮,才会从其他几路吸纳军兵补充,增加兵力。
这次平播之战,更多的是耀武扬威,为东吁开拓,赢下稳定的后方。
“戚帅,朕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戚帅在最新一篇的战争论中说:无血义则无上恩,故此兴文匽武,此何意?”朱翊钧见正事说完了,说起了他最近读战争论的疑惑。
他对血义一词,不是特别的明白。
“血义。”戚继光有些犹豫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之所以语焉不详,其实就是不想说的那么清楚,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非常的沉重。
戚继光的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陛下赏罚分明,但其实这战争的功劳,多数都是由将帅领走了,军兵领的不多,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光是敌人的遗骸,还有自己一方军兵的牺牲。”
“臣的副将陈大成,一生杀敌无数,其勇武、其才智,决不逊于臣,但臣做了奉国公,他仍然是臣的副将,现今已经垂垂老矣,再无冲杀的机会了。”
陈大成若是听到,一定会指着自己,一脸的问号。
陈大成有自知之明,他就不是将军那块料儿,他曾经做过蓟州总兵,后来发现各种事根本处理不过来。
这番话是戚继光自谦,但其实戚继光说的是军功分配的问题,打仗,大部分的军功都是军将们拿走了,庶弁将吃了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