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众臣还是理解他的,这让他心里甚是感动。
后面的臣子都傻眼了。
再没眼色也能看出来,前方那些相公们乃是为官家造势呢!
此条例,非施行不可了。
但是,在大宋,清高不怕死外加认为自己才是为国着想的臣子还是有的。
很快,御史台御史冯固站了出来。
冯固,三十六岁,去年才入御史台,为人张扬,最擅辩论。
他认为做御史,可以弹劾文臣弹劾武将弹劾皇帝,只要能让他找到论据,便能写出一份弹劾奏疏。
冯固高声道:官家,臣以为此条例过于严苛,有些类似暴秦之举。
如此条例一出,恐怕日后,刑罚便有了不良参考,刑罚将会越来越重,这可不像我大宋历来开明仁厚的举措。另外,我大宋向来厚待官员,若行此条例,恐怕百姓对官员的敬重也会减少,甚至会出现一些冤假错桉
冯固一开口,便是说了近一刻钟。
他说完后,有五六名官员站出来,纷纷表示附议。
紧接着。
大理寺评事,知左断刑法司的白先河站了出来。
其年纪六十有二,乃是老刑桉了,其职责就是在官员详断狱桉卷宗时,提供法令条例证明。
官家,《宋刑统》百年都未曾大改,而我大宋在此百年来法令严明,几无错失,这证明我大宋对官员的量刑法则是没有问题的。而此条例与《宋刑统》各项条例的主张都有所偏颇,过于暴虐,若量入《宋刑统》,恐怕其它法令在量刑上难以把握尺度。
白先河就说了两句话,但这两句话却非常有份量。
其一,《宋刑统》执行百年,并无错失,不可大改;其二,此法令与《宋刑统》整体主张相冲,不宜量刑。
相较于御史冯固,白先河所提,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问题。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他说完后,足足有三十多名官员站出来附议。
韩琦等相公无奈地看向后面。
他们知道这一幕会出现,如今他们已经无能为力,就看官家如何说服这些人了。
赵顼露出澹澹的笑容,道:朕知晓此条例会有反对者,在朕辩驳之前,先让众卿看两项数据对比。
赵顼看了一眼徐虎。
徐虎立即会意。
很快,徐虎拿着一副卷轴走到大殿中央,其身后的两名禁军士兵,迅速将卷轴展开。
官员们全都看向卷轴。
卷轴上,乃是两组数据表。
其一,为官员年俸,从正一品到正九品都有。
在大宋,正一品为虚职,因为没有实职,所以年俸以正二品,也就是韩琦最高。
大宋首相,年俸可达10800贯。
这个年俸除了正俸银钱外还有服装粟米盐铁酒茶薪炭马匹公使钱等多项俸钱的总和。
枢密使参知政事御史中丞,可达8000贯钱。
而朝堂之上,正五品官员以上的,最少的年俸也有1300贯。
即使是正九品,一个普通小县的知县也有500贯。
而第二组数据,则是数名百姓的数据。
成都府路,某嘉州渔民,捕鱼为业,日得百钱,全年捕鱼,一日未歇,一年也不过赚36贯钱。
某汴河劳工,出卖劳动力,一日得一百五十钱,一年可赚50贯钱。
某丧夫无子的农家妇人,以缝补打扫为业,一日得80文,一年可赚近30贯钱。
官员年俸对比百姓收入,在此卷轴上尤为刺眼。
两名禁军士兵举着卷轴,在大庆殿缓慢地转了足足五圈。
百官都低头沉默了。
以往,他们哪里留意过这些,若让他们一日只赚百钱,还要养活妻儿老小,根本就活不下去。
片刻后。
赵顼站起身来,道:朕让诸位看这些,并非是要降俸,而是让大家看一看,我大宋的九品知县,年俸也有五百贯,而寻常百姓平均下来只有三十余贯钱,如此悬殊对比,若哪个官员还要贪墨,侵占百姓的利益,该杀还是不该杀?
百官的俸禄,是朝廷给的吗?是朕的给的吗?不是!是百姓的赋税,是百姓的血汗钱!赵顼骤然放大了声音。
朝堂之上,安静得出奇。
甚至能清晰听到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而那二十多名持反对意见的官员,皆将脑袋垂得甚低。
赵顼长呼一口气,接着说道:官员贪墨,更多的是连带害命一起的,不但坑百姓口袋里的钱,而且还害百姓的性命,如此下去,何时才能让天下百姓再无饥馑之患?
众臣听到这话,顿时都明白官家的真正意图了。
说罢,赵顼走了下来。
自即日起,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