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五百贯,决杖黥面,流三千里,永不录用。超千贯,死刑,不可赦宥。
此条例虽是草拟条例,但却一下子让整个大宋朝堂变得不安定起来。
再加上这两日赵顼不接奏疏,拒绝觐见。
朝臣们的心都乱了。
官家是要干嘛?
此条例,不但与大宋历朝向来宽宥的律令政策不符,而且完全是针对官员施行。
若三年前便实施此策,恐怕朝堂七成的官员都有决杖黥面流刑之灾。
甚至有三成会是死刑。
这一次,朝廷官员们的意见出奇一致,全部反对此条例。
因为他们觉得,此条例过苛过严。
这不是盛世之举。
这不是仁君之行。
这让天下的士大夫官员失去了应有的体面。
盛世就应该施仁政,区区千贯钱便要处死一名官员,此刑罚过重了,官家难道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心情吗?
本官兢兢业业,一心为朝廷社稷,定然不会贪墨枉法,但是此条例,却伤害了我为朝廷继续效力的心情。
乱世才用重典,工部营造桉主事蔡全,杀害了二十五名百姓,其死有余辜,但是贪墨超过千贯,便要判处死刑,这这不是秦国法家的重刑思想吗?难道官家不知道秦为何二世而亡吗?
官员们讨论激烈,有人甚至毫无顾忌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以及对此条例的不满。
入夜,韩琦私宅。
韩琦以私宴之名,将司马光王珪吕公着王安石四人邀请了过来。
此举,其实是很罕见的。
因为大宋官员为了避免党争之嫌,是很少出现中书官员的大规模私下聚会的。
但是韩琦有些急了。
当下,官家坚持的条例得到了众臣的一致反对,此事若解决不好,那自然全是中书的责任。
他们五人是有能力改变朝廷百官的意见和态度的。
另外,韩琦还专门邀请了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富弼,不过富弼以腰疾为名,称会晚到片刻。
后院内,五人坐在了一起。
韩琦率先开口道:今晚,老夫邀请诸位来,只有一个目的,如何替官家解忧?
司马光轻抿一口酒水,道:我觉得,官家就是因雪地冻尸桉,对蔡全这类人产生了恨意,才萌生了此种想法,我们还是等到官家这股劲头过去了,再行劝谏,此条例绝对不可行!
王珪微微摇头。
官家早已不是刚继位时,那个略带一些鲁莽和理想化的官家了,我觉得官家不是意气用事,而就是想推行此条例!
吕公着不解地说道:官家推行此例,于朝廷于官员甚至于帝王格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历朝历代,盛世行重典都不是良策,历史已经证明法家治国是错误的。
确实。这个条例太怪了,我大宋向来都在施行仁政,官家也历来仁善,怎能在此时用重典?王安石也是一脸疑惑。
他们想不明白。
但依照他们对官家的理解,似乎是铁了心要施行此策。
五人心情激动地讨论着,怎么也没讨论出官家为何要这样做。
大约一刻钟后,富弼来了。
富弼看到五人都是一脸惆怅,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他乃是故意来晚的。
因为他很清楚五人刚才在讨论什么,而他要提前来,不过是听一些无用的牢骚之语罢了!
韩琦见富弼一脸笑容,不由得白眼道:富兄,你是丢下胆子轻松了,可我们却遇上难事了,总不能和官家闹翻吧!
若是放在仁宗英宗朝,群臣根本不惧与官家闹翻。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官家离不开他们,并且最后一定会妥协,按照朝臣的意思去做。
但当下这位官家。
无论是朝堂才智还是君权实力都不是前面二帝能够比拟的。
当即,富弼坐了下来。
其先喝下一口酒,方才开口道:今夜,老夫就是为诸位答疑解惑的,你们是身在局中不知局啊!
五人听到此话,纷纷看向富弼。
官家如此做,其实还是为了那个宏大的目标:让天下百姓无饥馑之患!
韩琦等人都不由得面露疑惑,不知二者有何联系。
富弼接着说道:刚才,五位讨论的是不是官家非仁君之举,对士大夫官员不尊重,当下的盛世理应施行仁政?
五人齐齐点头。
列位,我首先要更正的是,所谓的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对象都是黎民百姓,而今,此条例针对的乃是士大夫官员,更准确地讲,乃是贪赃枉法的官员。
所以,这和官家是不是仁君之举,是不是应该施行仁政,其实没有关系。
此条例遭到百官反对的主要原因是,官员们感觉受到了冒犯,没有了往昔的尊荣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