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韩琦与杨左同时拱手。
这时候。
赵顼又看向杨左,补充道:杨知府,在明日辩论前,朕不希望有朝堂官员和这些人有接触,你可要看得牢了。
杨左一愣,看了一眼韩琦,旋即拱手道:请官家放心。
赵顼站起身来,又说道:另外,在辩论后,该收押的还是要收押,至少让他们吃三天牢饭长长记性。不然现在都敢在国子监前打架,那做官后,岂不是要在大庆殿打架了?
说罢,赵顼便离开了。
杨左有些发愣,总感觉官家有所隐喻。
片刻后。
韩琦和杨左走出了垂拱殿。
杨左疑惑地问道:韩相爷,您说官家设置辩论场到底是何意,再辩论下去,不还是反对摊丁入亩的人多吗?
韩琦摇了摇头。
非也。朝堂之上,反对摊丁入亩者占据多数,但是在宣德楼前,百姓围观起来,谁占据优势便不一定了!韩琦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
韩相的意思是,官家是支持摊丁入亩的?
韩琦迅速后退两步,与杨左拉开距离,然后瞪眼道:老夫可没这个意思!
韩琦白了杨左一眼:刚才,官家说不希望朝堂官员和那些书生接触,你看老夫作甚?老夫岂会做那种勾当!
说罢,韩琦便甩袖离开了。
杨左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唉,朝堂之中,这群老臣的心眼真多,什么话都不说透,真是累人!
翌日,天大亮。
宣德楼前,百姓们围了一圈又一圈。
最前方的帐篷中,坐着赵顼,两侧的帐篷中坐着文武百官。
而最前方则是有一方高台。
高台左侧,大概有近三百人,右侧则有五十多人。
这些人正是昨晚斗殴的书生们。
大多都是鼻青脸肿,有坐在轮椅上的,有躺在担架上的,还有的拄着拐杖,脑袋手臂上缠着纱布。
人少者,便是支持摊丁入亩之策的。
在大宋,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尤为喜欢辩论。
赵顼他爹执政那四年,几乎整个朝廷都在围绕濮仪之争辩论,辩论了三年多都没有辩出结果。
这时,开封府知府杨左站了出来,他乃是这个辩论场的主负责人。
咳咳
本府再解释一遍辩论规则,高台之上,只能站两人,反方一名,正方一名。说话者登高台,高台之下,所有人噤声。另外,不可有肢体接触,不可有污言秽语,辩论只讨论摊丁入亩之策,不可揭人长短
很快,两名书生便站在了高台上。
首先,一名身材消瘦,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书生环顾四周,朝着赵顼拱手后,说道:在下以为,摊丁入亩之策乃误国之策也。我大宋,向来都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有什么样的官员,才能培养出什么样的百姓。官员是百姓们的精神领袖,而商人们则是给予了百姓生计。如今,却要损官员商人之利,而馈百姓,实属于本末颠倒,若失了官员商人之心,则朝廷即失天下也!
好!有人叫好道。
此番话,其实就是大多数人的认知。
他们觉得官员和商人对朝廷贡献最大,若行变法之策,二者都是主力军,如今却要损害他们的利益,无异于过河拆桥,非常不当。
这时候,对面另一名婴儿肥的书生睥睨地望了对方一眼。
诸位还是没有理解摊丁入亩的深意啊!今日我许久一便为诸位解读一番。
摊丁入亩,并非为损官员商人利益,乃是为了天下公平。
诸位试想一下,你们的后代一直都能为官为商吗?你们的后代一直都能保持着拥有百亩良田吗?如果有一日,你的儿孙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他该如何有尊严地活下去?
若无摊丁入亩,他只能去做佃农去做有钱人的家仆,他的家庭经不起任何灾祸,他不敢生儿育女,因为交不起人丁税,他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毫无尊严地活着,直到因某种灾祸而死去。其二,便是造反,成为一个暴民。
为了活命,想必大多数穷苦百姓都会选择造反,这是谁逼的,这是千年来的这种人丁税逼的,是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数的官员与富商手里逼的
反观若开展摊丁入亩之策,那些拥有大量田地的官员商人,他们会饿死吗?会面对天灾没有一丝办法吗?他们会因吃不饱饭而选择造反吗?
不会!因为他们依然能舒舒服服地活着!
此法策,不是劫富济贫,而是在未来二十年五十年后,让那些越来越穷的百姓有一条路可走,生而为人,谁想一直贫穷,但总有人贫穷。为了减少这世间的惨剧,我们必须支持摊丁入亩之策!
婴儿肥书生,辩论能力极佳,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赵顼不由得很好奇地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