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操了。
顾衡抬起头,直视那个不知从多少里外,投来目光的盖世凶人。
心头虽是抱怨,但面对这种深重且阴寒的纯粹恶意,他却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顾衡咧开嘴,两排森白牙齿交错,回敬以同样的凶煞。
“怎么,倚老卖老,吓唬我?”
王柏雄看着这具身躯胸前的大洞,嘿笑了一声。
“老子现在的确动不了手,这颗头就先寄在你脖子上。保管好。等老子无聊了再来取。”
他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恐怕能令天下九成九的一炼武人吓破肝胆。
无他,四大炼虽看似只有四步,可每炼成一炼,再往下走的难度,都是成几何倍数增长。
若非如此,三炼武者也不会有“宗师”的美誉。
别说是鲸川岛,就算是放眼全世界,一尊宗师级强人,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但出乎王柏雄意料的是,在听完这段话后,顾衡非但没有半分惧色,浑身凶气更是骤升。
王柏雄忍俊不禁地道:
“小子,这点杀气,可吓不倒老子。”
他眼皮微抬,那股凶暴的气焰越发汹涌,排空冲霄,直令天地沉沦,日月无光!
在这股狂潮中,顾衡缓缓握拳。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硬气得像是要撑起天地。
武人本就该有三分恶气,何况是顾衡这种,自幼便被囚禁在基地里,受尽折磨的实验品。
在这种险恶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能够保住底线,已是万分不易。
但这并不意味着,顾衡就是个正常人。
事实上,能够在基地里坚持下来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
这一刻,他骨子里那股混不吝的凶意,狠厉,甚至是疯癫,都在这瞬间激发了出来。
三炼宗师又怎么样,还不是被钱老龙撵得满地爬?
顾衡眯起眼睛,不急不缓地回答道:
“我现在杀不了你,又何必装模作样?等我捏碎你的喉咙,你自然就知道,什么叫杀意。”
他这段话说得极慢,却带着森寒且凝重的杀气。
以一炼境界,对三炼宗师放这种狠话的狂徒,恐怕古往今来,也数不出几个来。
“哈哈,好志气!”
在雄壮的豪笑声中,农平的眼睛一闭。
“老子等你!”
嗓音渐渐低落,农平双眼阖起,先前那股气势荡然无存,尽数化作平和的宁静。
压抑了足足六十年的本我意识,终于回归。
他睁开眼,叹息道:
“一梦六十年,而今破茧,却是故人旧景两凋零。
贫僧法念,见过小施主。”
看着这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农平,顾衡叹了口气。
“对不住了。”
在与王柏雄的交锋中,顾衡已经知道,早在六十年前,法念就已被此人的拳意,扭曲了心性,成了现在这个农平。
法念的本来意识,在潜移默化中,催生出了与世无争的农馆主。
王柏雄的拳意,则让农平的心底,时刻涌动着不息的嗔念。
长期的碰撞纠缠,令两股精神意识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在长达六十年的时光里,农平的性情都趋于稳定。
但在看过顾衡与钟元那一战,被“天地洪炉”的意念影响后,这种脆弱的平衡却再难维持。
王柏雄的拳意重占上风,甚至令农平做出了投靠羽化集团,只为恢复全盛战力的决定。
先前的偷袭,更是全然展示出了王柏雄百无禁忌,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斗风格。
如今王柏雄的拳意消散,法念才得以重拾本来的心性。
但这具身躯已被顾衡打得生机断绝,纵本我使回归,也只能维持短短数息时光。
——换句话说,顾衡在打散王柏雄拳意的同时,也算是杀了这个无辜之人。
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就是换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选择。
但不悔,却不代表无愧,更不代表顾衡心里不憋屈。
要知道,他这辈子,还从未错杀过任何一人。
王!柏!雄!
默念着这个名字,顾衡胸中杀意更坚。
从今天起,他在这世上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在望向农平,顾衡神色坚定,抱拳道:
“大师若有遗愿,我会竭力完成。”
农平望向顾衡,双手勉力合十,低眉道:
“早在六十年前,贫僧就已经死了,小施主不必抱歉。
让你招惹上法畏这个孽障,贫僧才该向你道歉。”
法畏正是王柏雄当年的法号。
顾衡摇了摇头,眉宇间满是凛冽杀气。
“这种畜生,本就该死。但你,本不该死在我手下。这件事,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