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树根知道,其实自己的悟性很差。
想尽一切办法,他也只能模仿得形似,捕捉不到真正的神意,更没有那些天才别出心裁的灵性。
可葛树根还是坚持抽茧剥丝地去拆解,最后获得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收获,也足够令他欣喜。
只是在天都待得越久,葛树根就满心苦闷。
在杨城,随处可见苍蓝的辽远天空,在天都,高楼大厦间只剩一条狭长天痕,电线交织,更将这仅存的天色斩得支离破碎。
葛树根一抬起头,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住的桥洞里狭窄阴湿,即便这样,每晚都挤满了人,留给他的地方,甚至只够抱腿蜷曲。
熟面孔不断被生面孔替代,永远有流不尽的新鲜血液,注入这座城市里。
有些人是待不住走了,更多的人则是永远地留在了这里,用血肉滋养出了这一片五光十色的繁华。
这座城市里,什么都能拿来交易,无论是拳术,身体部位,还是性命,都只是有钱人眼里的消费品,除了那串标价外,没有任何意义。
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癫狂之气。
武人的传统价值观,仿佛被这股狂气撕扯得七零八落,在这里,真能学到纯粹的拳法吗?
葛树根不知道,但他是真有点想吐。
一想到那些价格高昂的炼体药材和秘传拳谱,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粗陋的武艺,他几乎能够听到梦想破碎的声音。
在艰苦的挣扎中,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改变了葛树根的一生。
那一天,葛树根在码头卸货,他的兄弟在无意中,招惹了“码头霸”的人。
一言不合,两方人马立刻交起手来。
葛树根拳术虽是不精,却是个讲义气的好汉,见兄弟受伤,直接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在混战中凭借一身悍勇的气血,硬生生用偷学来的“虎扑”,打翻了两个精通拳术的打家。
就在葛树根被人放倒在地时,双眼迷离如蒙黑布时,一条伟岸的身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在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什么东西,拍在了自己身上,根据触感,葛树根判断出,那应该是一本书。
一个嗓音在葛树根耳畔响起。
当时的他,根本无法形容,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声音。
葛树根只有一种感觉。
这人开口时,天地寂静。
“站起来,这书送你。”
葛树根勉强抬起头,挣扎着撑起眼皮。
他看到了那个人。
一个堪称伟岸的男人,那人的手,那人的身姿,还有那夺目到无法言说的神情,这一切的一切混杂起来,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那就叫做自信。
在看到这人的瞬间,葛树根就心头一凛了。
这个男人只是简简单单往那里,就已经令他仰望。
葛树根单臂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用左手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右手则捏着书册,极为用力,纸张皱起,指节绷得发白。
那人漫不经心地笑道:
“一本拳谱,值得你这么在意?有没有出息了?”
葛树根猛地抬起头,目光狠厉,但他的手虽是松了些,却仍是没有放开。
那人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玉佩,微笑道:
“怎么不来拿这个?”
葛树根冷哼一声,不屑道:
“这是抢!”
那人笑道:
“这个城市里,谁没在抢?”
葛树根正想说些什么,但在言语出口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躺在地上,哀嚎翻滚的兄弟们,就不由得气短三分,没能反驳出口。
这话若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葛树根只会冷然一笑,但由此人说出来,却有一种极强的诱惑力与信服力。
那人看葛树根如此模样,收敛了笑容,只是叹道:
“你是个好汉。但好汉子,不适合这里,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朝码头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葛树根忽觉胸口滚烫,像是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在涌动,不吐不快。
他双手用劲,猛地将书册撕碎,高声道:
“这东西,老子不稀罕!”
我是不是疯了?!
这可是拳谱!
下一秒,这些疑惑都被强烈的快感淹没。
管他妈的,真他妈爽!
此时,是葛树根来到天都之后,最为畅快的一刻。仿佛他先前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是为了现在的发泄而铺垫。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高举手臂,朝他挥了挥。
“好志气。”
当晚,葛树根做了一个梦。
他好似目睹一座嶙峋峭壁拔地而起,直抵穹天,断面平整如削,险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