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才显,狐子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宫梦弼难得在狐子院里漫步。
原本这里只是荒山一座,是宫梦弼带着狐子把这荒山一点一点建起来。他教导的狐子大都毕业离开,各自去寻了各自的缘法,只有少数几个留在狐子院当了讲师。
如今的狐子他基本不再管了,这些生面孔对他倒是很崇敬。他偶尔露面的时候,一个个都藏在角落里偷看他。
宫梦弼在泰山娘娘的圣像前点燃了第一炷香,默默祝祷着,祈愿狐子院能度过劫波,真正把教化播撒到乡野里。
娘娘的圣像眼皮微微垂下,目光永远都有一种悲悯在。
在阊阖风吹拂大地,大火星照耀乾坤的时候,宫梦弼抽身离开了狐狸坡,没有通知任何人。
康文每日都来请安,这日在门前候立许久也没有青衣健仆笑意相迎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推门而入,院中一切如旧,昨日还在好好打理,一切都井然有序,但今日景物如昨,却已经没有半点人气。
康文经历了从最初的不安,到后来的患得患失和依依不舍,像是被一根绳子系在脖子上,把她本就细长的脖颈拉得更加细长,以至于要垫着脚才能勉强喘一口气。
现如今这根绳子终于抽去了,她心中反而渐渐安宁了。
她在院中坐了一会,就如同往常一样出了门,去检查膳堂做的早饭了。
宫梦弼轻身上阵,已经穿过洞天门扉,到来熟悉的天狐院。
比起人间狐子院,天狐院坐落泰山之上的福地洞天之中,灵机充沛,几乎化作云雨。
依旧是从四方院进,宫梦弼前脚落地,后脚就听一声“那不安生的来了!”
宫梦弼抬头望去,二姑在墙角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上整理羽毛,见他看过来,便从柿子树上啄下一粒黄柿子飞了过来。
二姑落在宫梦弼肩膀上,示意他把柿子接去。
“放两天就可以吃了,好吃!”二姑抖了抖羽毛,羽毛在天光下闪烁着五彩毫芒。
“二姑赠柿,真是吉兆,看来我此行必会诸事顺遂了。”宫梦弼把柿子放进袖子里。
二姑嘎嘎大笑起来,道:“说得好,说得好!”
时辰还早,但经不住这么闹腾。
两个小狐从四方院的角落里钻出来,见了宫梦弼,核验了他的身份,便放行道:“使者,这边请。”
宫梦弼看着这两个生面孔,问道:“胡院事呢?”
“天渐渐冷了,她不到晌午不会起床的。”二姑在他的肩上说着,“老大姐身子骨弱了,现在就带着这两个丫头做事,我真怕有一天她彻底就醒不过来了。”
“院事畏寒的旧疾还没有好些吗?”
“好不了了,早年斗法留下来的痼疾,年轻的时候还能压制,年纪大了才露出来,根深蒂固,治是治不好了,只靠着发温的药材缓缓气罢了。”
二姑声音本就沙哑,现在听起来更是哀戚:“只怕要走在我前头了。”
“我也帮二姑留意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良药。”宫梦弼承她一柿之情。
二姑也没当回事,见宫梦弼已经走到入口,便从他肩上飞下来:“那就多谢你了,不安生的小子。”
宫梦弼穿过门柱,入眼便是天狐院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高楼宝塔、环山殿阁,廊桥栈道彼此相接。
宫梦弼往返天狐院不知几许,但这次来,却又换了一种心境。走入群星列宿的建筑群落之中,直往东行,高高悬崖壁,云海也不能遮掩地方有一座升仙台,举霞司就在升仙台西侧。
在天狐院众多建筑群落之中,举霞司的确不同寻常。它在天狐院的最东边,也是环山殿阁中最高的一处。四方院是群狐出入之所,但天狐升天、上真驾临,走的都是升仙台。宫梦弼区区七品狐正,还远没有资格踏上升仙台。
宫梦弼现身举霞司的殿门前,守门的狐侍便眼前一亮,上前问候道:“可是明甫先生?”
见宫梦弼点头,那狐侍便上前引路:“可把你盼来了,你再不来,你们魔考所可要乱了套了。”
“胡灵官命我十日赴任,今日不才第十日,魔考所怎么就能乱了套了?”
“正是胡灵官的事情。胡灵官掌魔考二所。外所的魔考使者高就,已经名录天府、升仙而去了,只剩下两个文吏和一个员外使。本来胡灵官坐镇倒也无妨,但胡灵官不知怎么告假了,天府又发魔考名录,外所已经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了,催着我紧盯了司门,见着明甫先生就立刻请过去。”
胡灵官怎么告假的,自然没有人比宫梦弼更清楚。但眼下这一套烂摊子,只怕也不是来的毫无缘由。
“竟这样不巧?”
“可不就是,都传明甫先生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这来了外所就要挑大梁了。”
宫梦弼哭笑不得:“这都是哪传出来的话,我原本只是小小七品狐正,至多算个教书先生,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