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追。”朱瀚抬手,自己跨前一步,迎着那汉子去。
两人擦肩的一刹那,汉子忽地抬肘,往他肋下撞来,力道狠辣。
他身体略偏,袖内竹签从指尖滑出,轻轻一击,敲在汉子手腕骨上,汉子“嗬”地吸了一口凉气。
手推车脱手,车上盖着的草席翻落,露出下面两只空空的草袋与一块小小的木牌——“永通”。
“把人拿下。”朱瀚道。
汉子挣了两下,被按在地上,满脸是苦笑:“王爷好手段。可一条路断了,还有别的路。”
“路谁给你的?”朱瀚问。
汉子不答,只偏头看向巷口一棵枯槐,像在等什么。
片刻后,枯槐上方“咔”的一声响,一截细线陡然绷断,树杈间一只小泥壶落下。
摔在青石板上,“哧”的冒起一股浅白的烟,味道极淡,像冷锅里洒了几滴陈醋,又像熄火的药灶略带酸气。
捕快退了一步,鼻尖一酸。
朱瀚倒退半步,把袖口压在口鼻间,盯住那缕白烟,冷声道:“熏嗅混淆——想乱人的鼻子。”
汉子见事不成,肩头一垮,粗声骂了一句,咬牙闭嘴。
“把他押回。”朱瀚沉声,“掌柜,你把阿旺带来。别怕,他若无心害人,自有别处说得清。”
掌柜连声应,转身就跑。
朱瀚俯身,看了看摔碎的泥壶碎片,指腹一抹,抹出粘丝。
他低声道:“蜂蜡裹薄荷、陈皮与醋粉,点火不燃,落地即散。手法不粗。”
童子赶来接应,一眼看见碎片,咂舌:“这是要把我们校场的嗅辨法搅浑。”
“搅不浑。”朱瀚淡淡,“搅浑一时,搅不浑十回。回去把这法也讲给百姓听,叫他们别怕怪味,怕的还是‘假香’。”
说话间,掌柜带着阿旺回了,阿旺满脸羞惭,扑通跪地:
“王爷!小的罪该万死!那粉是昨夜有人放在我门口,说是掌柜吩咐的‘提香’,我不敢用,就收在柜下,没敢说。
今晨又有人来敲门,让我把粉塞到两家旧药里,说‘顺手’,我没敢干,可心里——心里慌,就把钥匙让掌柜拿了,自己躲库房。”
“那人什么模样?”朱瀚问。
阿旺犹豫着,抬头看看掌柜,咽了口唾沫:“个子不高,圆脸,说话拖尾音,手指头上有油泥,像常摸印泥的人。”
童子眼神一闪:“像印房的人?”
“未必。”朱瀚摇头,“也可能是文房、印坊打交道的常客。把他画出来。”
阿旺支支吾吾说了几句,童子不一会儿勾出一个圆脸短颌、手指厚茧的侧影。
朱瀚收好,吩咐:“回校场。”
回到校场时,印房已搬了半边桌到棚下,几方公印静静卧在印垫上,印泥分两盆摆着,司吏轮坐,旁边设一张“验章桌”,那名年轻书吏正低头比对戳文,额角细汗渗出来,却没抖手。
看见朱瀚,他站起身,抬手一拱:“王爷。”
“坐。”朱瀚淡声,“你今天写了几张换药凭?”
“一百九十三张。”书吏喉头动了动,“字都写正了。”
朱瀚点头,目光掠过棚边。
温梨在另一角,一盏茶一盏茶地续,壶里不再加香,只是清水泡茶,茶色淡,热气好。
她见他看过来,略一点首,又收回目光,像一枝安静的灯芯。
就在此时,校场另一端忽传一阵骚动,有人喊:“火!火!后棚的灶火窜起来了!”
童子“嗖”地拔腿,朱瀚更快,跨台而下,三步两步掠到后棚。
灶边火舌直窜棚顶,柴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了几块涂了油的布条,火一遇上就疯长。
几名乡民慌得团团转,不知该往哪里浇水。
“别泼!”朱瀚一声断喝,“拉空地,推开灶边一尺——”
他踢倒旁边一只沙桶,砂土哗地盖上去,火势被压住一半,又让人去抓几张门板压上,火封在板底,抽不着风,很快只剩呛人的烟。
烟里带着刺鼻的香,像极了密蒙花粉被热气冲上来后变了味。
童子把鼻口掩住:“有人想把咱们这口灶也变成‘香灶’。”
朱瀚把一截黑掉的布条提起,拈碎在掌心,嗅了一下:“桐油、香粉、少量松节。”
他转头,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一寸寸掠过去,像刀刃贴着皮肤划。
他忽然抬手,指向边缘一个戴斗笠的瘦汉:“你,过来。”
瘦汉浑身一震,腿肚子打颤。
两名捕快把他拎到近前,他斗笠一个趔趄,露出半张脸——正是福生药铺巷口推车的那种行当打扮,只是眼睛里藏着慌与硬。
他被丢在地上,眼角飞快扫过印房方向,又扫过“可疑”木牌,喉结滚动,最终垂头不语。
“你来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