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解一惊。
“她何时入教坊,如何得名,身后又有谁,去查。你知我不喜用人可疑,哪怕是风雅之用。”
冯解拱手,“属下明白。”
朱瀚忽而语气一缓,“不过,也别太急。柳音若有异,也该让她露一露。”
“露?”冯解不解。
朱瀚低笑一声,“她若真为人所用,便不会一味藏拙。你安排一次‘偶遇’,让她得一‘救命’之恩。人情债,最易试心。”
三日后,翊善殿后庭小径。
朱标遣人取琴谱,恰巧柳音自假山小径穿行。数名内侍忽由侧道奔出,拐弯不及,径直撞入她身旁。
她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栽倒。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腰。
“姑娘无事?”冯解一身便装,自侧旁现身,神色温淡,目光却颇为审视。
柳音受惊未定,连声道谢,旋即欲退。
冯解却道:“姑娘是教坊中人,为太子献艺,自当小心。若他日再有相似之事,恐他人难救。”
柳音定了定神,福身而退,眼中神色深藏不露。
当夜,冯解于暗室中回报朱瀚。
“她表面心惊,然身法沉稳,非寻常歌伎。眼中虽谢,却无一丝慌乱。”
朱瀚闻言,轻敲桌面。
“你去查她所居教坊,可有异动?”
“已查。”冯解拱手,“她每月定期出坊,前往西城一处香阁,名‘妙音居’,属私设之地,常有衣香鬓影之人出入,但皆非权臣之家。”
“妙音居……”朱瀚闭目片刻,“此地多半非为风雅。”
他睁眼,“从今日起,暗中盯林弘,不盯他人。柳音的背后之人,不会久藏。”
冯解颔首,欲退,又道:“殿下,还有一事。太子近来频向内廷借读旧籍,多为初代建制、诸王分封之事。”
朱瀚眼神一凝,沉声问道:“他向谁借?”
“林弘。”
“呵。”朱瀚轻笑,“这便有趣了。若林弘送出的,不是旧书,而是改册,那朱标恐怕连他自己怎么下的错子都不知。”
冯解面露警色,“是否提醒太子?”
“不。”朱瀚摇头,“提醒,是不信。太子非愚人,他若真中套,也需自己醒来才是。”
冯解默然。
朱瀚站起身来,负手望向窗外,天色昏黄。
“冯解,宫中,不是你我立谁,谁便能立得起的。”他声音沉缓,“而是看谁能站到最后一步。”
冯解低头:“属下明白。”
窗外风起,竹影微动,庭中残花未扫,悄然零落。
夜深,妙音居内,香炉未灭,炉烟袅袅升起。
柳音独倚檀香屏后,手执一柄湘妃扇,轻轻摇着,目光投在殿中铜镜上,镜中倒映出一张沉静淡漠的脸。
她忽地轻笑一声,那笑中却没有半点柔意。
“今日那位冯都头……倒是比我想的更难应付些。”
她身后,一道身影悄然现身,是一名年约五旬的妇人,眉眼细长,身穿素色衣衫,面容并不起眼,却站得极稳。
“你毕竟在教坊数年,他不过是个看守王府门户的武官,如何看出你的端倪?”妇人语气沉稳,一字一句仿若缝衣,“可他偏就盯上了。”
“不是盯上我。”柳音轻轻收起扇子,“他盯的是林弘。他借我试水,怕我背后藏人。”
妇人不语,良久,才问:“那你背后……可真的没人?”
柳音抬眸,眸中映出铜镜中的自己,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我身后的人,早已不是人了。”
妇人听得一惊,微微上前一步,“你是说……你与林弘之间,早有裂痕?”
柳音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裂痕?他待我,何曾有‘合’过?”
她轻描淡写地拂过桌上那只旧簪子,簪尾细细一道裂痕,几不可察,却正中其要。她淡声道:
“他从不用一个人两次,也从不许一个人靠近他太久。我能留在教坊,不是因为得宠,而是因为我从不问他做什么,也不说我看见了什么。”
妇人闻言,眉头微皱,“那你如今何以还要为他做事?这次借尚药局之事……你明知有异,为何还应?”
“因为我怕。”
柳音声音轻,却出奇地沉。
“我怕的不是他能害我,而是他若被人拔了线,我也会随线一并断了。”
她站起身,走至窗前,指尖拂过一只玉雕梅枝。
“你可知,我从未信他?可我也知道,只要他活着,我便有一层影子挡在前头,世人看不清我。”
“可如今……”她顿了顿,“冯解不是他的人,他背后,是朱瀚。”
妇人眼神一动:“你已肯定?”
柳音轻轻点头。
“那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