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用尽全力,无声地嘶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阿糜......等我!
我一定......带你回家!
然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在拖动一座山岳,强迫自己,猛地、决绝地扭过了头!不再看那扇窗,不再看那个人!这个动作,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脖颈处的骨骼甚至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哀鸣般的“咔嚓”声。
他面向一直静静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玩味与审视笑容的异族首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从牙缝里,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挤出了两个仿佛重逾千斤的字。
“走......吧。”
声音嘶哑干涩,如同沙石摩擦,再无半分之前的冷厉,只剩下一种心力交瘁后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说完,他不再等待对方的回应,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猛地一甩黑袍下摆,当先迈开大步,朝着来时的月洞门、朝着那森严的朱漆大门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这一步,踏在青石板上,明明很轻,落在他自己心头,却如同山崩地裂!
他感觉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刀山火海,是绵延的荆棘,每一步都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他的背影在月光与灯笼昏光的交织下,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断的青松,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沉重与孤绝。
夜风吹动他黑色的衣袂,猎猎作响,仿佛是他心中无声的、悲怆的呜咽。
那首领看着黑衣人决然离去的背影,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得逞,有嘲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朝“须佐”与“阿昙”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无声跟上。那四名提灯侍女也连忙碎步趋前,重新照亮前路。
一行人再次沉默地穿行在庭院小径与月洞门之间,唯有木屐与草履踏在石上的轻微声响,以及那越来越远、最终被朱漆大门重新隔绝在外的、三层阁楼上那扇孤窗中,隐约透出的、温暖而哀愁的灯光。
一行人重新踏入前院正厅。
厅内陈设简洁却不失异域风韵,铺着厚厚的、带有奇异花纹的毡毯,几张矮几摆放有序,上面已置好了冒着热气的异族茶具,茶汤色泽深褐,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大晋清茶的、略带涩感的香气。
然而,此刻无人有心思品茶。
那矮小精悍的首领先是挥手屏退了那四名提灯侍女,只留下“须佐”、“阿昙”及两名女忍肃立厅外阴影中。
他自己则踱步到主位坐下,脸上重新堆起那副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虚伪热情与掌控一切的笑容,看向站在厅中、背脊挺直如松的黑衣人,率先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和缓。
“韩君果真是信人!言出必践,只看一眼,便即离开,绝无拖泥带水,此等定力,实在令本将军佩服!”
他捋了捋八字胡,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如此看来,本将军对与韩君接下来的‘合作’,可是......愈发期待了。”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换上了一副“谈正事”的郑重神色,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住黑衣人,声音也沉了几分。
“那么,韩君,如今尊夫人安好,你也已亲眼得见。你我之间,是否该......话付前言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与隐隐的威胁。“对付那苏凌的......‘天衣无缝’之计,韩君是否该......通盘托出,细细分说了?本将军,洗耳恭听。”
黑衣人闻言,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方才在阁楼下那几乎失控的激动与痛楚,此刻已被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平静彻底掩盖,仿佛戴上了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具。
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映照着跳跃的灯火,却透不出一丝暖意。
他迎着首领的目光,从鼻翼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韩某既然说过,看过阿糜,便告知计划,自然不会赖账。”
他微微一顿,话锋却并未直接转向计划,而是话里有话地抛出了一个前提。
“不过,在说出计划之前,韩某需先弄清楚一件事。此事若不明确,计划再好,亦是空中楼阁,难以施行。”
首领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警惕,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哦?韩君有何疑问,但说无妨。只要不涉及我帝国与女王之绝密,本将军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
“绝密?不至于。”
黑衣人摇了摇头,目光如炬,紧紧锁住首领那双细长的、闪烁着精光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与深意。
“韩某要问的这件事,将军你......必然确切的知道。但韩某要的,不是大概,不是约数,而是确切的、毫无隐瞒、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