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了藏拙。
将自己隐藏在“猜不透”的迷雾之后,将最终揭示谜底、展现帝王心术的“荣耀”与“风险”,全然交还给了龙椅上的那位。
刘端闻言,并未立刻接话,只是微微偏过头,目光幽深地落在何映低垂的脸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淡淡的失望。
他静静地看了何映半晌,仿佛要透过那层恭敬惶恐的表象,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良久,刘端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飘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与试探。
“你......是真的不知道么?何映......”
何映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那轻柔的话语刺中,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惭愧与茫然,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惶恐”的颤音。
“奴才......愚钝不堪,实在......难以揣测圣心万一。恳请圣上明鉴。”
刘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感慨。
“朕的日央哥哥......昔年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胸有韬略,洞察幽微,乃是不世出的惊才绝艳之辈......这天下间,能瞒得过他双眼的事,太少,太少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语气中带着一种追忆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可现在......你却对朕说,你不知道......”
这番话,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何映的心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怀旧与试探。
何映听在耳中,心中不由一黯,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与刺痛。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过往,那些骄傲与锋芒,早已随着宫墙内的岁月与身体的残缺一同埋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声音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
“圣上......奴才早已说过多次。世间......再无贺日央此人。有的,只是一个身体残缺、苟活于禁宫之中的奴才??何映。”
他微微停顿,语气带着一种自嘲般的悲凉。
“身既残,心......亦早已随之腐朽残缺。如何还能......窥见天心?参透圣意?圣上......实在是高看奴才了。”
刘端看着何映那副油盐不进、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
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意兴阑珊的淡漠,仿佛终于放弃了某种徒劳的试探。
“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说,朕......也不再强求。”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之前的怅惘与试探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冷酷的杀伐之气。
“你既猜不透,那便由朕......来完完全全地告诉你!”
刘端的目光如两道冰锥,刺破昏黄的灯光,直射何映。
“孔鹤臣??有五大罪状!条条皆是取死之道!因而??不得不杀!不得不死!”
何映闻言,浑身剧震,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原本以为,刘端杀心坚定,无非是因孔鹤臣勾结异族、触及叛国底线,或是因其豢养私兵、尾大不掉之患。
却万万没想到,刘端口中竟吐出了“五大不得不死”之罪!这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
天子对孔鹤臣的杀心,竟已深重至此?!布局之深远,思虑之狠辣,让他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他连忙收敛心神,将脸上所有的惊骇与探究之色尽数压下,换上一副极度恭顺、凝神倾听的姿态,深深一躬到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撼与敬畏。
“奴才......洗耳恭听!请圣上......明示!”
刘端微微后靠,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紫檀木榻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冷静与决绝。
“这第一桩不得不死......”刘端伸出第一根手指,指尖在昏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便是他孔鹤臣......地位太高,声望太盛!高到......已然威胁到了皇权根本!”
他目光转向何映,眼中闪烁着忌惮与冰冷的寒芒。
“圣人苗裔,天下文宗,清流领袖!这三大光环加身,使他登高一呼,天下士子景从!更兼他多年来以‘清流’自居,与朝中那些不成气候却聒噪不休的所谓‘保皇派’勾连紧密。表面看,他是朕的臂助,是制衡萧党的力量。可实质上呢?”
刘端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清流与保皇,两派合流,看似拥护朕,实则已成朝堂之上一股尾大不掉、朕亦难以完全掌控的势力!他们打着忠君的旗号,行党同伐异之实!”
“长此以往,朕究竟是天子,还是他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