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闻言,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双手却将那匣子举得更高,颤声答道:“回......回圣上,所......所有的......都在......都在这个匣子里了!奴才......奴才核对过,一件......一件不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捧着的不是木匣,而是烧红的烙铁。
刘端这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下颌微抬。
“呈上来。”
“奴才遵旨!”
杨昭如蒙大赦,又似赴死般,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弓着腰,几乎是蹭着地面挪到龙书案前,小心翼翼、如同供奉神明般,将那个沉重的檀木匣子轻轻放在了案上,随即又触电般缩回手,倒退几步,重新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自始至终,刘端并未看苏凌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他伸出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匣盖,然后转向跪着的杨昭,语气依旧平淡。
“管匙。”
杨昭慌忙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小巧的黄铜管匙,双手高举过头顶。
刘端取过管匙,指尖冰凉。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正式投向一直静立一旁的苏凌。
那目光中,先前种种激烈的情绪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坦然与一种破釜沉舟般的信任。
“苏爱卿......”
刘端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苏凌耳中。
“你......过来看看吧。”
苏凌眉头微蹙,心中的疑云已达到顶点。
这匣中究竟是何物?竟让刘端如此郑重其事,甚至流露出这般复杂难言的神情?
他沉吟一瞬,拱手道:“圣上,此匣中所盛何物?臣......不明所以。”
刘端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深邃。“是何物......苏卿一看便知。”
这话语如同最后的谜题,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苏凌心中凛然,知道避无可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迈步上前,走到了龙书案旁。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紧闭的檀木匣上,匣子古拙沉重,那把黄铜小锁在灯下闪着幽冷的光。
刘端不再多言,手持管匙,缓缓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铜锁应声弹开。刘端伸手,掀开了沉重的匣盖。
匣内景象映入眼帘??并非奇珍异宝,也非机密文书,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约摸十数封书信。信皆保存完好,码放得一丝不苟。
“拿起看看吧......”
刘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苏凌心中疑惑更甚,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最上面一封信的封皮,一种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拿起那封信,目光落在信封之上??没有署名,只在角落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特殊的墨点记号。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信笺上那熟悉的、略显急促的笔迹时??
苏凌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猛地一震!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那笔迹......他绝不会认错!黜置使行辕中他截获的密报也是同样的笔迹!
正是那个已然毙命于他剑下、前任黜置使行辕总管、秉笔太监??丁侍尧的手书!
而这些信......正是丁侍尧潜伏行辕期间,呈递给天子刘端的??密奏!
一瞬间,苏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刘端竟然......竟然将丁侍尧所有密奏,尽数取出,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究竟意欲何为?!是最后的摊牌?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自证清白?
苏凌握着那封薄薄的信笺,指尖竟微微颤抖起来。这匣中之物,恐怕才是今夜这场漫长对峙,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