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让出来一间房。
只是房间里空间狭小,除了一张大炕和两个立柜子,连多余的人都站不下。
殷清瑶盘腿坐在炕上喝茶,杜衡羽觉得在狭窄逼仄的屋子里站着碍事儿,于是也学着殷清瑶脱了鞋盘腿坐下。
初时他还有点别扭,农村的土炕就是睡觉的床,先不说占了别人的床,单是和一个女子坐在一张床上……
殷清瑶将姜茶往他面前推了推,劝道:“再不喝,姜茶就凉了。”
杜衡羽端起来只尝了一口就差点儿吐了。
以往喝的姜茶是这个味道吗?
又辣又甜?
上面还飘着葱花?
一开始,殷清瑶没察觉到他的不适应,主要是她接触的人里面,除了梁怀玉精致点儿,看邵云舒,看金城,再看老六,哪个也没说过饭食粗糙。
就连邵毓宁也颇为豪爽。
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贵族公子也是食人间烟火的,此时才意识到不一样,不免抬头多看了两眼。
杜衡羽被她湿漉漉的眼睛看得脸上一红,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一时不习惯……”
殷清瑶还是劝道:“不习惯也多少喝点儿吧,穷人吃不起糖,能给咱们放这么多,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等你以后去了任上,别因为这个被人穿小鞋。”
杜衡羽没想那么多,目光落在碗里飘起来的葱花姜丝上,忍住胃里的翻涌喝了半碗,半碗下肚身上都冒了汗。
再看殷清瑶,将一碗姜茶全部喝下肚,连姜丝和葱花也嚼了咽下,他顿时觉得服气。
打发无聊的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聊天,殷清瑶下炕跟主人家聊了会儿天,问人家要了两条干爽的布巾,回来坐在炕边,一条扔给他,一天自己拿着,将湿头发解开擦拭着。
见他拿着布巾发呆,殷清瑶又劝道:“擦擦吧,脑袋着凉容易感冒。”
杜衡羽又哦了一声,见她披散的头发如丝绸般铺散开,被她玉手一拢,露出雪白的脖颈……
尴尬咳嗽着转过目光,将干爽的布巾直接铺在头上揉擦。
好吧,他收回自己说过的自己人品绝对可靠的话。
擦完之后,殷清瑶想着他可能是没吃过这个苦,出门在外不会照顾自己,心里叹了一声,本着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原则,也没跟他计较,帮他把布巾搭在柜子上晾。
殊不知,看着并肩挂在柜子上的布巾,杜衡羽的目光又闪了闪,想歪了。
殷清瑶能怎么办?
她也很无奈的好吧。
她根本不知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动作之中,落在别人眼里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只知道屋子里的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天也亮了,女主人准备下厨做饭,殷清瑶干脆撸起袖子去帮忙。
等她离开之后,杜衡羽松了口气,自嘲一笑。
主人家是山里的猎户,种了几亩薄田,一家之主的男人偶尔进山打猎,昨天晚上不在家,可能是困在山里了。
不过女主人一点也不担心,膝下三个子女最小的还在襁褓里,最大的,已经能帮着干农活了。
殷清瑶也不过是凑在女人身边帮忙洗菜切菜,顺便指点女主人怎么做菜才能更好吃。
女人将洗好的野鸡递给殷清瑶。
殷清瑶用鸡丝熬了一道瘦肉粥,女人和几个孩子一边干活一边往灶台边上凑。
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主人红了脸,殷清瑶将煮熟的没有味道的鸡肉撕了一块儿递给干了一早上活的小男孩,还摸了摸人家的头顶。
雨还在下,杜衡羽看着雨幕,脑海里冒出来一句诗词。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文人墨客多少都有点悲春伤秋。
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这两句了。
她若是知道了,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大雨半上午就停了,殷清瑶留下两枚碎银子,在女主人的推让中骑上马绝尘而去,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赶路就是赶路,殷清瑶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刚踏入汝宁府的地界。
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松开缰绳,双手张开。
“我终于到家啦!”
“我回来啦!”
就连胯下的马儿都感觉到了她的欣喜雀跃。杜衡羽纵马紧跟着她,穿过繁华的府城,走了水路,不到半天功夫,他们就站在了汝阳县衙的大门口。
还没进门,少女身姿矫健地跳下马,冲向县衙,一边往里冲还一边喊道:“王大人!王松青大人在不在!”
王松青是务实派的,一般情况下不是在县衙就是在乡下某处视察民情。
昨夜又下了雨,所以今天王县令有很大的概率就在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