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折枝?怎么会呢?夜姑很惊讶,上下打量折枝一圈,分外疑惑:你若是折枝,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面?折枝招手将白鹭招到身边,也没有回答夜姑的问题,而是向慕容琢:你把折枝伞给她,让她带回去吧。
好。慕容琢毫不犹豫的点头,当即走进屋中去取红伞,留下相对无言的夜姑与折枝。
夜姑仍不可置信,再上追问:你当真是折枝伞化形?如何证明?
如何证明?折枝苦笑,淡淡道:总不能魂魄离体,再住进去一次吧?
那你又如何证明你不是背叛白鹭山的叛徒?
折枝瞥她一眼:我为何要证明给你看?
我是水玉又如何?我是折枝又如何?现在不都只是一个脱离白鹭山的凡人,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夜姑想也不想就回答,你若是那个叛徒,我定要捉你回白鹭山谢罪。而你若是真是折枝伞化形,那么白鹭山就是你的家乡,我自然也是要带你回家的。
回家?折枝为这两个字触动,敛眸垂首半响,忽而问夜姑:何谓家乡?
夜姑答:生之起源,行之思念,死之归处。
折枝:我为异类,不知生在何处,死后必化飞烟。如此,也算有家乡?
难道这几年你在人世漂泊中,未
曾想念过一次白鹭山的山水吗?若你真是折枝伞,那么你通灵智后尤其喜欢山中潋滟池,常常央弟子将红伞浸泡其中。水池清灵,可曾念过石壁水波?
折枝又没有回答。
两人于是沉默下来,直到脚程快的慕容琢取来红伞,递给折枝自己。
折枝接过红伞,自当日将伞曾与慕容琢后,再次抚摸这个曾经是自己本体的东西。陈杂百味一一自胸口淌过。她抿唇默默不语,慢慢将红伞撑开,伞柄靠上薄薄一层间,折枝抬头,伞骨在脸上投出花纹。折枝眨了眨被映成玫瑰金的眼儿,感觉这些伞骨像是红色囚牢里错杂的栏杆,转起来又使人眼花缭乱。
既然折枝伞是白鹭山圣物,那么,你就把它带回去吧。折枝说到这里本已经说完,但她将折枝伞收起预备递给夜姑时,她竟然犹豫了。她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周边覆地的白雪,忽然问:白鹭山今年会下雪吗?
夜姑思考后回答:你与你们同到人间,如今也是几年未归,并不知白鹭山现在如何?
你可以同我一起回去看看。夜姑向折枝真正提议,又说:我虽不知在你身上发生何事,当已明白你确实不是那个人。器灵托身□□凡胎并不是好事,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回去问问山中长老。长老与山谷皆是千寿之人,凡世不能解决的事情,他们或许有解决的方法。
折枝见她久久不接折枝伞也不再送,轻声道:我当真还能回白鹭山?
有何不可?夜姑难得笑了笑,没有人能阻止游子回乡。
当年我并不知是白鹭山地动,只看到在化形的刹那天摇地动、屋宇倾塌,是她进来以身相护使我不至于被掩埋。
她与我说,是白鹭山厌恶我欲除我,我相信了,随她来到人世。
不知道是不是被夜姑的话触动,折枝忽然讲起自己的事情。
夜姑像是一愣,随后立即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紧接着开口:白鹭山绝不会拒绝任何生命的诞生,更何况折枝伞本就是白鹭山圣物。我们很期待你的化形,若是意外,我
们必定凯歌相庆。
我知道。折枝脸上苦涩的笑容更加浓郁,那时我虽化形不久,却并非是初生稚儿。所以过了不久,我就明白是她欺骗了我。
夜姑:那你为何不回白鹭山?
她为了不让我离开,甘愿牺牲自己,把我的灵魂囚禁在她身体里面,从此变成凡人。说起这段话时,折枝的语气反而平淡了很多。
慕容琢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这个时候也只是悄悄握住折枝有些颤抖的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折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淡淡: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爱吧。
不是的。慕容琢干脆从后将折枝抱住,在她耳边说话,不是爱,是罪。
折枝瞥她一眼,是罪还是通病?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爱一个人就要用尽全力把她留在身边,如果留不住,那么即使不择手段也要让自己永远与她有关联。
慕容琢很干脆的承认,我当然有这么想法。
折枝正要冷笑,听她又说。
但我会克制。
就像我恨不得每一刻都能见到你,但你若是不愿出现,我也不会勉强,只要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
折枝,诚然人之喜爱或多或少都掺杂着不光彩的,但真正的爱,一定是有克制在里面。
折枝,我爱你,但绝不会让我的爱,变成让你的负担、你的枷锁、你不快乐的源头。
慕容琢说了很多,折枝一直静静听着。
很久之后,她才在夜姑兴致勃勃看戏的目光中,转身看向慕容琢,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