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尽头,一轮圆月, 空无与妙华莲站立在木船桥头,不懂妙华莲望水那一声含笑的叹息。
今夜是凡间七月十五, 中元节。
你看。妙华莲屈身, 自冥河中捞出一盏莲灯,这些莲灯都是从人间水域飘到冥界来的,上面每一盏金色烛火, 都是一缕世俗之人对逝去之人的牵挂。这河中千万盏灯, 就是人间千万家, 冥界千万亡灵人间情爱牵连生死, 怎么不算是美呢?
尚且年轻的邪神不懂情、、事,冷哼哼:不过是亮一点的颜色, 与天星水光有何区别?不过尔尔。
她瞥了眼将妙华莲掌心、胸膛、乃至唇形鼻骨眉梢染成亮色的灯火,想要一眼轻掷以示不屑,可是总是收回又看,心怪所见细节太多脑中回顾不能完全,只能再看再记。
怎么会一样呢?妙华莲掌心所托的莲灯浮出金色文字,是一段生人在放送河灯前的呢喃。
‘愿以奴此生所有,换公子来世安康。’
空无:凡人愚蠢, 轮回之后从来不记前世之人,就算祈望成功, 又有何意义?
是啊。妙华莲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望着金色文字,低垂眉眼,轻声一叹, 有何意义?
如此无意义,却有穿越人界幽冥到忘川之中的力量,此中道理总是琢磨不透。
我听说,天生鬼魅只见混沌不识人间光彩。你靠近些。莲灯从手中飘落入忘川,她向空无招手。
空无向前一步走过去,还是冷哼哼:做什么?
微凉的手轻轻覆盖上双眼,视线一下子被浓墨裹挟。空无本能的在妙华莲掌心下睁大双眼,睫毛轻扫,微微痒意。可惜佛子不懂旖旎,只是自手中溢出莲花香意将空无包裹。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空无嘟嚷,却闭眼咬唇静待。
那双微凉的手松开,灵犀一念如识海。年轻的邪神害怕什么?害怕生浸地狱永浴罪火?害怕战不止休终岁奔波?这些,从未惧皆不
是。只是此刻,仅有此刻,鼻尖尚存莲花香,是光明神佛在侧,而这友人竟要以自己双眼看世间。
世间有何可看?如何能看?怎样才能更好看?
妙华莲:为何不睁眼?
为何惶恐?为何紧张?为何不敢睁眼?
要睁开眼,竟然要用术法用力气。空无睁开眼,看厌了的世界有一个格外明亮的点游走所有事物之上。那些所见之物,并不新奇,可是跳动的光点竟然引出雀跃。
随光点游走,是并肩同行人目光之轨迹。
她之所见,亦是自身所见。
这是一种微妙奇妙的感觉,无法言说。
果然如此。昏暗,无关,只有黑白。鲜艳的彼岸花是一坨沉默的黑,包裹四周的忘川水也不过流动的灰色,天边璀璨的星河干脆只是一团发白的雾气,而寄托思念的莲灯如灰雕死物毫不动人。环顾一圈,妙华莲什么颜色都没有看见。
于是,在空无耳边又是一声叹。
那一簇光点消失,连带心上灵犀一念,好不容易有些趣味世界终于与乏善可陈。
好像妙华莲离去的神念还带走了什么东西,空无感到空荡、空落,不适应,甚至有些烦躁。
便十分不对味的说出一句:你怎么总在叹息?有那么值得叹息的事情吗?
这世间,有许多可叹息之事。比如你。
空无:我有什么值得叹息的?莫非你要可怜我。
平生不见世间色,如何不可怜?
空无,我送你一物。
空无不屑,却见妙华莲忽然展颜一笑,垂首取下自己一只眼睛来,因为她是神的原因,这动作倒没那么恐怖惊悚。只是,却实在震慑到了空无。她不敢猜测妙华莲下一步动作,后退一步,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送给你。
果然,佛子将金色眼珠递于空无。优雅从容,空无曾她做过无数次相似动作,只是掌心所躺着的常常是吃食、银钱、花朵、檀烟。
空无:
空无,这才是真正的世间。耳边的声音无比温柔,过于明亮的光芒使空无流下生来第一滴眼泪。她睁大眼睛,见妙华莲轻轻将眼珠送到自己眼前,一场流光溢彩的融合。空无闭上眼,错过妙华莲与自己动作同步的这一刻。
再一次睁开,两双一金一黑的眼睛对视,空无一次性接受太多刺激的金色眼睛长流。
妙华莲。原来金色是这种颜色,空无攀上妙华莲肩膀,卷翘得过分的睫毛在细白皮肤上微微颤抖,空无头凑过去,在另一只金色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这吻吻得太轻太温柔,以至于空无都没有仔细体验这转瞬即逝的眷恋,我喜欢你眼睛所看到的世界。
金色莲花,是始见世间第一色。
我只是,为曾想此生能被喜爱,不敢相信,实为惶恐
然而被爱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