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有鸢鸟图案的残幡在灯柱上飘摇,江谶言瞟了眼,问枯蝉:你当真姓鸢空?
对。枯蝉点头,这个姓氏并没有引起她多少情绪波动。
为师总觉得鸢空这个姓有些耳熟,似乎在那里听过。
枯蝉也看了眼那个青鸢残幡,若是往常她一定沉默不多说一句。但此时她心中憋气,想着反正都带江谶言上岛,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同她解释起来:鸢空氏以青鸢为图腾,在鼎盛时是道门三姓之一。她顿了顿,转身看江谶言:在九百年前,鸢空氏又被称为‘魔族克星’。
九百年前?江谶言问:那现如今呢?
枯蝉回答:若我算鸢空氏族人,那么仅余一人。如我不算,便灭族了。
小心,前方有魔族。江谶言听她声音沙哑,正想偷窥她的神色,却被一剑挡住身体。枯蝉正听取阵中动静,本能的嘱咐江谶言:这些魔族非一般杂兵,你且躲开。
嗯?江谶言勾起嘴角,轻轻按住枯蝉握剑柄的手,笑问:你当真要为师躲开?
东南方向有七只。枯蝉迅速收回庇护的手。
江谶言笑出声:徒儿在发现危机后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师父,这令为师十分感动。
不过。在奔向东南之前,江谶言又趁机揉了把枯蝉白毛,说:师父,并不是需要徒弟保护的身份。相反,是应当保护徒弟才对。
枯蝉抚摸头顶乱发:话
多。
然后,她看了看身影在东南方闪现的江谶言,又看了看头顶飘着的琼枝伞。想了想,随意找了个树桩,将长剑放到一边呆坐起来。别人在打架她在发呆,这对隐峰峰主来说,还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江谶言动作很快,枯蝉在看到她往这边走的时候估摸了下,应该比自己亲自动手还要快一点。
徒儿接着。
一个青色物品被远远的抛过来,枯蝉下意识接住,到手才发现是一颗椰青。
江谶言走过来,手中也拿着一颗并两根草茎,对上枯蝉疑惑的目光,扫了眼她抵在树桩旁边的剑:乖徒儿,把剑借为师一用。
枯蝉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将脸一黑:这可是一把神剑。
江谶言:那又如何?我也是你亲口认下的师父。
枯蝉不说话,只见红光一闪,江谶言手中的椰青开了盖。
乖徒儿。江谶言马上称赞,将一根草茎插入椰青递给枯蝉,看这椰子的模样,滋味应当不错,你替为师尝尝。
枯蝉没接,夺过另一根草茎,流火神剑再次屈尊纡贵开了次椰子。
江谶言也坐到那里,抱着椰子撑头看枯蝉小口小口吸椰子,轻声问:好喝吗?
还好。枯蝉答,随后又补了一句:又不是没喝过。
江谶言敲了敲她手中的椰子壳,你以前喝的是以前喝的,现在的,可是为师亲手摘的,你用神剑开的。你想想你这把剑,能开几回椰子?
所以,你可要好好品尝。等一会一想到椰子,就是这个椰子的味道。
谁会用神剑开椰子。枯蝉戳了戳椰肉,不小心就折断了草茎,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盯着那混杂着一丝绿色的椰汁出神。
江谶言注意到了,便把自己的递给她,拿去,为师可没喝过。
没喝过就自己喝。枯蝉闷声闷气的回答,然后站起身来,俯视还坐在树桩的江谶言,也不说话做什么表情,就一眼不眨的盯着江谶言看。
所有师父都是你这样的吗?她忽然问。
当然不是。江谶言摇头,大言不惭:只是我这个师父特别好而已。
见枯蝉又不说话,她又道:
而且,还是因为我的徒弟是个好徒弟。
枯蝉继续审视的目光:你当真觉得我是个好徒弟?
肯定的啊。江谶言不假思索的回答。
仰头看人可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向枯蝉招手,快坐下。
枯镜:
乖巧坐下。
江谶言扯了扯她苍白的雪色长发,放柔声音:你看,师父一叫就过来,多乖啊。
被师父仍在门派七十年,也没说什么狠话。正和别人打架呢,一听到师父回来就住手。
说得无情,还不是怕师父被人议论,自己抢着去赏善堂领罚。
嘴硬心软,看着是杀气纵横,除魔族之外也没有见真的要过谁性命。
被辜负也好,被抛弃也好,也没有因此生出仇恨之心。
江谶言一句句说着,一点点将之前揉乱的白发理顺,认真进入师父这个角色。
枯蝉。她轻声,为师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还需要调查的事情。
但有一点,为师坚信不疑。
枯镜从在这个岛上开始就是灿金的眼睛,慢慢平和成浓稠的黑色,她看着温柔下来的江谶言,抿着唇眨了眨眼。
无论是过去也好,现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