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我家殿下的身子骨儿比神牛都强壮。”四喜笑着向她解释,“是皇上体恤百官,昨日春耕礼大家都累了,所以今日休沐一日,大朝会取消了。”
兰珮莹心里一凉,原来如此,她家里没有做官的人,所以她不知道朝会取消的事。
四喜一甩拂尘,喜滋滋道:“郡主这边请。”
兰珮莹只得满心不情愿地跟着四喜往太子府里走,她自嘲地想,今日这是自投罗网了。
谢萧舟的书房很大,拙朴的青铜香炉中正燃着淡淡的香。
绕过一人高的花鸟折枝屏风,一大排象牙金丝楠木的书架前面,摆着一张巨大的乌木书案,听见她进来,书案后那冷峻绝尘的男子抬起头,唇边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兰珮莹一进去就深深地垂着头,跪下行礼。
她听见上座的谢萧舟寡淡道:“起来,赐座。”
兰珮莹谢恩起身,抬头看才发现谢萧舟穿戴的很家常,大约今日不需要上朝,他只穿了一件极其简单的天青色圆领锦袍,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羊脂白玉的发簪挽起。
兰珮莹微微一怔,在她的记忆里,谢萧舟甚少穿浅淡的色调,今日这样打扮衬的他墨眉如画,凤眸间风华流转,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让她心中的忐忑也少了几分。
兰珮莹不敢坐,也不想坐,她小心翼翼得呈上了几张纸:“这是殿下昨日罚臣女抄写的般若心经,臣女不敢耽搁,抄完便送来了。”
书架背后忽然绕出来一个人,欣喜道:“明郡主,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兰珮莹抬头便看见沈彦瀚眉目飞扬的脸,他手里拿着一册兵书,笑容热烈灿烂。
兰珮莹连忙福身:“沈将军金安。”
沈彦瀚会出现在太子府中,兰珮莹并不意外,她记得前生沈彦瀚是谢萧舟的御前侍卫统领,两人肝胆相照,情同手足。
甚至,兰珮莹还有些庆幸,有第三个人在,总比独自面对谢萧舟要强。
沈彦瀚热情地接过了兰珮莹呈上的几张纸,刚拿到手上,他便惊叹道:“想不到明郡主竟然写的一手如此好字,真令人刮目相看!”
兰珮莹面带羞涩:“沈将军客气,过奖了。”
兰珮莹很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别人夸赞她长得美,她谦让两句,也便坦然接受了,因她知晓自己貌美,过分推脱显得虚伪。
她的容貌取了父母之长,天赋上大约是遗传了祖母的粗犷大气,兰家又不是那等诗书传家的书香世家,她于琴棋书画方面着实薄弱了些。
也因着这份清醒,她知晓自己的字写得顶多算得上工整娟秀,离“好字”差距极大。
“我这可不是客气,”沈彦瀚将纸放在了谢萧舟的书桌上,“我是真的觉得明郡主写的极好,下笔独树一帜,在我心里,明郡主的字是我见过的女子中写的最好的。”
沈彦瀚毫不吝啬的赞美,夸得兰珮莹脸红,但不管怎么说,被人夸奖就是很高兴的事儿啊,兰珮莹再次微笑:“谢谢沈将军。”
谢萧舟先低头看了看纸张,接着抬头看了眼满脸欣赏的沈彦瀚,迟疑了一下,又缓缓揭开一页,去看下一页,最后他面无表情对沈彦瀚道:“字很一般。”
沈彦瀚:“……”
兰珮莹尴尬极了,偏还不能恼,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谢谢殿下的中肯评价。”
沈彦瀚心有不忍,灵机一动解围道:“昨日回城天都黑了,明郡主今天一早便来了,想必是连夜抄写,可见对殿下交待的事情十分重视,明郡主现在手腕一定很累吧?”
兰珮莹感激地看了沈彦瀚一眼,轻声道:“还好。”
谢萧舟抬起徽墨般凝黑的双眸,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最后停留在沈彦瀚身上。
这算什么,上孤面前演英雄救美了来了么?把孤当成什么了?
他心中愤懑,语气冰冷:“五遍般若心经不过一千字,六岁孩童开蒙入学时,一日写的字恐怕都比这多些。”
沈彦瀚的嘴角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
“殿下教训的是。”兰珮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道:“臣女不敢耽误殿下同沈将军商议国事,先行告退了。”
兰珮莹刚退出门槛,沈彦瀚便匆匆拱手告辞:“殿下,末将忽然想起家中今日有事,先走一步。”
“且慢!”
沈彦瀚只得停下脚步,他看了看已经走到长廊下的兰珮莹的声音,焦急道:“殿下还有何事何事吩咐?”
谢萧舟一直等到兰珮莹纤仙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才一字一顿地对沈彦瀚道:“沈将军,孤对你很失望,孤没想到你竟是个见色起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