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有钱?”兰斜眼哼了一声,“最有钱的是棍子他们,他们卖一天炒栗子顶我卖三天西瓜的。”
“棍子一直在炒栗子?”我哥哥问。
“是,一直在炒,你进去了他就没闲着,比你当年卖得还多。”
“听说现在公家不收摊位费了?”
“哎呀,我还忘说这事儿了……”兰斜眼拍一下脑门,娓娓道来。他说,从去年开始,工商和税务就放宽了政策,只要是本地没有职业的社会青年在下街设摊儿,一律不收费用,上面有政策,支持待业青年自谋职业。外面的人来下街摆摊,只收当天的营业税。刚开始的时候,有几个外面的人来下街炒栗子,被棍子他们挤兑走了。后来来了一个外号叫“扎卡”的老混子,据说这家伙以前是个掏包的,进监狱就跟走亲戚一样。扎卡一开始也在这里炒栗子,后来不炒了,腰上别着一把切菜刀,挨个炒栗子摊上受保护费。棍子他们联合起来跟他打了一架,结果被扎卡砍进医院去了三个。扎卡从拘留所出来以后就更狂妄了,刀也不别了,到了哪个摊就伸手,给钱,老子是武财神关老爷。棍子他们不敢跟他斗了,乖乖地拿钱。
“扎卡?哪里的?”我哥哥问。
“不太清楚,好象是个盲流,口音不像咱们这边的。”
“明白了。”
“棍子他们前几天还说,要是一哥回来就好了……”
“我回来了。”
“一哥,你们走这边,”兰斜眼做了个汉奸带路的姿势,“我得回去了,老人心事多。”
我哥哥挥挥手,径自进了胡同。我拉他一把,来回看“那块石头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的?”我哥瞄了一眼胡同口的矮墙“别问了,这事儿挺窝囊,”顿了顿,一笑,“有点儿意思啊,还真有这么玩儿的……大宽,这事儿你别插手,掉价儿。我今晚安排这么一出,是有目的的,目的是让他们知道咱哥儿俩所向无敌。如果你在这事儿上再搀和,咱哥儿俩就在一个档次上了。也许你已经明白了,我想让你走一条更高的路。”我恍惚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脑子很乱,感觉不出来哪一条路是层次更高的路,也不想知道什么样的路比眼下的路到底怎么个高法,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砸了黑石头,自己坐视不管。我说“也许你在里面呆这两年,脑子有一些特别的想法,可这事儿我不能不管,你是我的亲哥哥。”
“我需要你管吗?”我哥的口气有些恼怒,“我还没到需要你管的地步吧?”
“我帮你打听是谁干的,这总可以吧?”我软了一下。
“不需要,”我哥摸了我的胳膊一把,忽地闪到了一边,“谁?”
黑影里呼啦钻出几个人来。王东提着棍子跑了过来“一哥,你没事儿吧?”我哥扫了他一眼“没事儿。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王东说“是大宽让我们过来的,怕烂木头他们过来折腾老人。”我哥扒拉开他们,回头说“都给我回家。”我拉了王东一把“老爷子没事儿吧?”王东说“已经睡下了。这边一直没有动静。”我说“你们先回家吧,明天我再找你们。”王东喷着一嘴酒气往我这边靠了靠“刚才我送一哥去医院的路上,兰斜眼说你看上杨波了,是真的?”看着我哥进了我家的院子,我拉过他,悄声说“是真的。听你这口气,你认识她?”王东慢悠悠地说“别招惹她,那是个破鞋。”
我吃了一惊,杨波是个破鞋?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啊……我料定王东这小子是在吃醋,拧一把嘴唇,悻悻地笑了“破鞋就破鞋吧,能凑合着穿就行。怎么回事儿?”王东一把扯过了站在旁边闷头抽烟的一个瘦得像麻杆的青年“胖子,你告诉他。”胖子说“我知道什么?二哥你别听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王东用棍子扫了周围一下“你们都回去吧,我跟二哥说点事儿。还有,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到处乱说,叨叨出事儿来我把你们的脖子扭断。”那帮人跟我打声招呼,一哄而散。
王东用棍子一下一下地戳胖子的胸口“跟我耍流氓是吧?刚才蹲在那儿你是怎么说的?”
胖子张了张嘴,烟头掉到脖子里,烫得直蹦高“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我打掉王东的棍子,拉过胖子,笑道“说了也没什么,我才刚跟她见了一面呢,正好了解了解。”
胖子躲到阴影里,拉了个要跑的架势“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呀。”
“胖子,别怕,说出来,”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攥得胖子呲牙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