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越发幽深,不时有月光漏下来,疏影沉浮。
不知为什么,明明伤口并不严重,刚才受伤时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云容却觉得此时伤口越来越疼,头也逐渐变得昏昏沉沉,脚下有些虚浮。
前头有一棵数人才能合抱的松树。
不如在这里歇一歇?
云容觉得,她有点走不动了。
可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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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转来时,随着她怔忡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是一双专注而深沉的眼睛,映着背后一轮皎洁的明月,温柔得像有星河流淌。
那是她的呆书生的眼睛。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迷迷糊糊地开口唤了一声“岺均……”
那双眼睛眨了眨,微眯了一下。
“云容,你醒了?”
这是一模一样的声音……可是属于嬴铮,而不是楚岺均。
她的感觉逐渐恢复了,这才发觉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周围都是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可她心里忽然一阵失落。
这是嬴铮,不是楚岺均。
世上再也没有楚岺均了。
嬴铮的伸手过来,袖子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云容闻到一丝血腥味,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来。
从希声大师的住处离开,走了没多久,便遇到了几乎算得上莫名其妙的袭击。
……随后,她不知为何昏倒了。
肩胛骨忽地一痛,她痛得一缩,却下意识地咬牙没发出声音。
“会有些痛,你忍一下……我已经把暗镖拔出来了,马上就好了。”嬴铮话语极尽轻柔,手上动作却一点也没见耽搁,转手就把一块干净的绢布压在了她的伤口上。
“伤口不太大,一会儿就不会流血了。”嬴铮一手捂着她的伤口,一手轻轻拨开她被冷汗打湿的一绺额发,开口问道“云容,你感觉怎么样?”
“……有些头晕,使不上力气。”云容试着动了动四肢,只觉得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而肩膀的伤口则感觉一阵阵麻木。
不应该啊,利刃所伤的一个小小伤口,没有流多少血,怎么会这样?
“暗镖上是不是有毒?”她猜测地开口,果然见嬴铮脸色沉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拾起刚刚取出来放在一旁的暗镖,对着山头透过来的月光端详起来。
暗镖已被擦拭干净,在明朗的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出式样相当精致,锋利镖头之下的镖身呈现锐利的流线型,整个镖身看起来就像一只飞翔的鸟雀。
“这个图案我总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云容喃喃道。
“哦?我看这枚暗镖风格奇诡,一点也不像是中原诸国的风格,倒有可能是戎狄蛮夷之物。你真的见过?”嬴铮皱着眉打量手中这个致命的暗器。
云容使劲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得挫败地摇摇头“我实在不记得了。”
话说回来,正如入山之前嬴铮说的那样,“刀兵不上终南”,中原各国从来没有在终南山上行过刺杀伤人这等事。
虽说如今各国斗争已愈加狠烈,但有些传统,大家都知道决不能打破,否则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弃了传统就是抛弃了自己统治的一切正当性,再也无法服众了。
“刀兵不上终南……这么说来,袭击之人非中原之人的可能性,恐怕相当大了。”云容忍着伤口处麻木的疼痛,也沉下心来细细思索。
她忽然想到一事。“殿下,你是不是……其实安排了人手暗中跟随保护我们?”
在云容清明笃定的目光中,嬴铮呼吸一滞,手上却稳稳地依然压着她的伤处,既没有重一分弄疼她,也没有轻一分松了止血的绢布。
虽说没得到回答,但云容的猜想已差不多得到了肯定。
“但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及时出现,是吗?……你怕我知道此事担心,所以不告诉我。”
她马上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附近的进山口就那一处,我们先进去了,本来过一会儿就该进来的人却没有按时来。或许镐京发生了什么事,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嬴铮低头沉默了片刻“到底瞒不过你。”
其实,他就算再少年老成,到底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毛头小子。
他临危不惧,克制得已经相当好了,可她还是看出,在刚才的险境中,他难得地有一丝紧张。
云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你何必瞒我。我早就与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嬴铮温暖的的手忽然覆上了云容有些凉意的手背。
他闭了闭眼,像是心中满是挣扎,随后低低地说了句“云容,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