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来晚一步,眼见已无法掠上小船,竟毫不犹豫地投身入江,那飞身入水的姿势煞是好看。
蓝桥来不及阻止,待赶到栈桥边缘,李静姝早已没了人影。
他正心急如焚,朱清影也已赶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小姝水性好得很,淹死王八也淹不死她。”
蓝桥听着她的比喻,正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忽地就见那小船晃了一晃,接着越晃越是厉害,最后竟完全倾倒过来,把范青藤甩入江中。
范青藤祖籍陇西,对水性并不熟悉,甫一落水便疯狂地扑腾起来,打着数尺高的浪花又往岸边游回来。
但他没游出多远,蓦地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上身猛地一挺,旋即便沉了下去,片刻之后他挣扎着再次浮出水面,往江边游近两丈,又一次被拖入水中。
过得一阵,他又扑上水面。这次他神态惊惶,好似丧家之犬,手翻脚蹬地拼命往岸边游。然而就在他游到距岸边不足四尺之处,却第三次被拖得沉入水下。
蓝桥曾在西夏宝藏的水下与李静姝交过手,甚至有如“水下蛟龙”的她有多么厉害,内心甚至对这范青藤生出怜意。
片刻之后,范青藤的两只手又扑出来,似乎绝望地想抓住点什么,随后又一次沉了下去。如此反复多次,范青藤每次挣扎着伸出头,开口想要喊叫,却往往还没叫出声就又被江水灌进口鼻,李静姝的身影则始终不见。
没过多久,水中开始泛红,竟有鲜血涌了上来。
再过一阵,水中的动静渐渐平息。
码头边的石阶上,身材曼妙的少女钻出水面,浑身湿透,秀发如一层层的水草般披散下来。
范青藤仿佛已失去意识,被少女提着衣领,就像提着一只麻袋般拽上了岸,大字型地躺在地上,江水不断从他的嘴角涌出。
他的小腹处被鲜血染红,看来便是伤处所在。蓝桥见李静姝的头上不见了发钗,猜到她必然是以发钗刺进了范青藤的小腹。
女人狠起来,也挺可怕的。
蓝桥默默想着,脱下自己的大氅,为她披在肩上,同时暗运功力,帮她烘干身上的水汽。
朱清影看了眼在地上淌着血水的范青藤道:“他快死了。”
“有我在,死不了。”李静姝笑了笑道,“还有话要问他,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
范青藤再醒转时,是被关在一座光线幽暗的地牢里。
弘毅庐没有这样恐怖的地方,李祺特意向江浦的大户孔家借来这座拷问犯错下人用的地牢,向这位今日被擒的刺客问话。
地牢里的空气闷热而潮湿,范青藤极不舒服地闷哼一声,像蔫了植物般耷拉下脑袋。
李祺、解缙、朱清影和蓝桥立在范青藤的四周,这情景其实有些怪异和似曾相识,让人不免想起当年在解缙西行的船上,他们也曾这般拷问过另一名刺客,“秦淮妖女”花语夕。
范青藤并不是块硬骨头,朱清影几道大刑下去,他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说张仲杰之所以想对朱清影动手,是因不想建文帝将城卫军的兵权交到她的手上,而之所以选择朱清影造访江浦的时候,是怕在城内动手不便掩人耳目。
至于随后李祺问到,张仲杰不想让朱清影掌兵权又是为何,范青藤则再说不出。
“或许……或许主人是自己想坐上那位置?”他猜测着道。
朱清影微微摇头:“或许在张仲杰的背后,还另有主谋之人。”
她心里清楚,即便她真在江浦遇害,皇兄也绝不可能选择像张仲杰这样资历的人掌握如此重要的兵权。
解缙忽然问道:“如果排除郡主,城内尚有何人,最有可能执掌兵权?”
李祺一听,也恍然道:“大绅说的是,通常来说,幕后主使就是在这件事上能获得最大利益的人。”
朱清影沉吟道:“若论级别,除我之外,当属曹国公李景隆最有资格,他虽两次北伐失败,但仍是公爵之身,皇兄对他仍然信任,是最有可能的守城人选。”
“不对。”蓝桥不解道,“就算给李景隆坐上守城官的位置,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燕王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以李景隆的军事才能,不可能守太久的。如果终究是城破的结局,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众人一时都不得其解,相顾沉默下去。
李祺看了眼一旁的范青藤,哼了一声道:“看样子从他口里再问不出什么来了,杀了吧。”
“别呀!”范青藤身子一颤,讨饶道,“留小的一条狗命吧,小的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他见李祺不为所动,顿了顿,忽然面露喜色地道:“对,对了,小的还有一件宝贝,看能不能换小的一条命。”
蓝桥奇道:“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