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谢过恩,开始吃了,就看出来西太后的这个主意确实好。这样的场合,形同家宴,不但不必像垂帘那样。有纱幔遮蔽。而且说话也不必像奏对那样死板。要活络得多。
“岐王,听说你府里的班子,又上了新戏?”西太后笑着问道。
话是像拉家常一样,但尊卑有别,虽然眼光是看在秦禝身上,可是第一句话,必得向岐王说的,而且西太后和东太后。都是戏迷,拿这个话题起头,也很合适。
“回太后的话,倒是没错。”岐王心想,这自然是自己的福晋、西太后的妹妹跟她说的。他也是个戏迷,精神抖擞地答道,“不过倒不是我府里的班子,都是请来当行出色的角儿。”
“哦——”西太后不胜羡慕地说,“若是什么时候能听一听。那就好了。”
这是由衷的话。宫里的班子,虽然也都是好角色,可是跟外面大班子的名掌班比起来,那自然还颇有不如。
“是,只待两位太后什么时候有闲暇,臣奉请太后到臣府里,做半日之憩。”
“嗯,再说。”西太后点点头,“秦禝。”
“臣在。”秦禝站起身来。
“你坐着吧,不要又弄出个奏对的格局来。”西太后笑着说。
“是。”
“你在申城的时候,可也听戏啊?”
秦禝心说,以前在电视里,倒也曾听过几句,除此之外,再也休提。
“臣不懂戏,”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听不来。”
“哦?”西太后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其实多听听,也就懂了。不过你军务繁忙,大约也没什么闲的时候,可以用来听戏。又或者申城本地的人,不怎么听戏。”
她峨眉轻轻一挑的神情,秦禝看在眼里,心想两年没见,她的容色倒是不曾略减。
“是,从前是打仗的时候多,自江宁回来以后,又是办新政的时候多。不过申城亦有许趣事。”
说罢便讲起许多趣事,讲到后面东太后先没忍住,噗嗤一口茶喷在案子上,西太后也是把腰弯下去,笑得喘不过气来。四围的人,只有岐王敢于哈哈大笑,其他的太监宫女,还有那十八个坐着的侍卫,一齐憋红了脸,倾尽全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奇形怪状的样子,滑稽极了,两宫太后看见,愈发止不住笑意。只有小皇帝和乐宁公主,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让这个秦禝一句话都逗成这样。
“哎哟,肚子都笑疼了!”东太后一边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由宫女替她在身上揉着,“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笑上一场了。”
秦禝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东太后,心里一动一直惊艳于“懿贵妃”的丽色,现在才觉得,原来这位的东太后,生得可也挺俊啊。
墨斋堂的一顿饭吃下来,花了不少工夫,两位太后也说了许多话。不过除了开头和结束的时候,说的几句慰问的话,其他的时候,却大都是对秦禝一人所说。
这一来,不独那十八名侍卫,连生性不甚聪明的岐王都明白了,自己不过是陪客,两宫其实是在借这样的机会,跟秦禝说正经的事。
那还有什么话说?从第三天上开始,岐王每隔一天就给秦禝排一个轮值的班,而两位太后,果然是每两天或者四天,就有一次赐宴。每次吃饭,就是由带班的岐王或者诚郡王世子陪着,也只不过是坐在一旁,绝少插话。
这一来,苦了秦禝,每两天就要进宫一次。不过这份苦差,放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就是天大的荣耀了,于是秦侯爷,帘眷日隆的说法,不胫而走。
他每次跟两位太后回话的时候,都是以谈新政为主。他的口才好,又有亲身的经历,因此可以说得活灵活现,把一项项的新政,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连一贯壅于外闻、保守懵懂的东太后,都听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也难怪,身为年轻的太后,虽然尊荣无比,但实在又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深宫寂寞,平日里不上朝的时候,无非是坐看日影西斜,拿一副牙牌来打发时间,哪里能听见这么有趣的故事?因此每隔几日的这一次赐宴,于东太后来说。就像一个“节目”。比看戏还有意思。听上了瘾头。
西太后跟东太后不同,她可不仅仅单是听故事了,而是把秦禝所说的,与平时自己所听到的,以及总理衙门所上的各种折子,彼此印证,细细琢磨,于是在新政一事上的见识。愈发有长进。
这些都是秦禝想要的效果。他所要办的那件大事,非取得两宫太后的支持不可,而若说想取得她们的支持,又非得先让她们对新政,有一个相当的了解。
齐王府里,又去过两次,每次一到,都是由王府的长史亲自在门口等候,接到他之后,径直带到齐王的书房。由齐王延入小书房。六福晋替他们摆了茶水果脯,便会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让两人在里面细细密谈。
其他的事情,便只好见缝插针地去铺排,于是几乎一天到晚,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交给韩氏的那个厚厚的封袋,也渐渐薄了下来。
六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