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是一定够的,”这一句是总纲,非先说清楚了不可,然后才能再往下一层层地铺陈,“马贼大致是在安徽、河南数州之间奔突,现在剿贼的军队,算下来,单是正规的军队,就有十几万,人数确实是够的,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说。
“诚郡王威名素著,有他统筹全局,几万马贼无非是在苟延残喘,拖日子而已。另有一桩事,要请两位太后明鉴,战阵上的情形,倒也未见得是兵越多越好,因为后勤粮秣这些东西,都需要供应运输,部队的指挥调派,也要灵便才好,若是人多得过了头,就变成了臃肿,反为不美。
深宫之中的太后,于军旅上的事情本来就不能了如指掌,唯一最接近阵仗的一次,便是秦禝在御驾之前,诛杀劫驾的骁骑营。而现在他虽然还年轻,但赫赫战功摆在那里,他既然这样说,不信他又信谁?自然都是深信不疑,却再也想不到他这一堆话,为的还是将龙武军从战场上摘出来。
“那就好。”自古为人主者,总是喜欢听好消息的,李念凝亦不能例外,听了秦禝的话,心中喜慰,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问下一件事。
“从江宁回来的人,只有你。”她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不知道当初江宁城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啊?”
本来按照朝廷的意思,伪隋帝等隋匪头子,是要送到京城,献俘阙下的,然而不等朝命到达,两个人便被杀在了老军大营之外的法场上。而伪勇王的供词,也被大涂大抹了一番之后,才呈送朝廷——曾继尧用的理由是,供词之中,“多有大不敬语”,不得不划了去。
这个理由很堂皇,没办法指责他什么,但京中大老,多有疑问,认为这是曾继尧在替他那个弟弟曾继全,遮掩洗劫江宁的真相。
现在李念凝太后这一句话问出来,仿若无心,秦禝却知道,内中有很深的含义。对于伪勇王的死,他听到过一个说法,伪勇王本有降意,但底下幕僚的一句话,让曾继尧终于下决心动手——“此贼甚狡,不宜使入都”。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死人不会开口,江宁的详情,朝廷也就无从得知。既然如此,老军洗掠江宁城的“盛况”,自然也决不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臣在江宁,一直是驻节索墅,提调本部兵马做外围的兜截,因此不曾进城。”秦禝的话,滴水不漏,“破城之后,共俘获逃窜的隋匪两千零七十三个,于东、南两方向,自信无一走脱。检获财物折银三十八万两,依照前例,拟以三成解交户部,又接上谕,着不必解京,拨归藩库以充兵费,臣还没有谢恩。”
这一番话,听上去官样文章而已,平平无奇。可是李念凝垂帘听政两年。这位二十出头的少妇,心机已历练得愈发深沉。略一思索,便从秦禝的话里面,听出了两层意思。
一个是曾继全的大军,攻破江宁之后,心思没有用在把城围好上面,不然又怎么会逃出来两千多隋匪?更不要说连伪勇王这样的巨贼都逃了出来。
另一个是,这两千多人身上,一共只搜到了三十八万两的金银财宝。也就是说,江宁城内如果真有金山银山,那就并没有被这些匆忙逃出的隋匪所带走。
既然听懂了,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于是点点头,先把这一个话题放下,转而问新政。
“你在江苏借助南越人的商会。把军务上的事情,办的很得其力。”李念凝的声音,转为柔和,“上一次,我们倒是错怪你了。”
“臣不敢当!”太后于殿堂之上说这样的话,为臣者当然只有做惶恐的表示。
“那么别的国家呢?”
“臣下以为,周边诸国也不一定是一条心。对我们夏国的心思的也各不相同。可以加以利用。”
“你是说,这些入里面,也分好坏?”
“太后圣明!各国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儿,也多得很。”
李念凝沉吟道,“不过说到底,都是外人,还能真心向着咱们么?”
“是不是真心,臣不敢说,不过依着臣的一点小见识,只要不让外人合而谋我,就是好的。”
这些话给李念凝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觉得如果能把外人“分而治之”,那倒真是好得很,总比让外人“合而谋我”要强。
话说到这里,已经用去了不少时候。从仪制上来说,凡是陛见的大臣,几乎没有能奏对这么长时间的,连中枢大臣的起,都往后押了。李念凝虽然心有未足,然而掂量了一下,他离京之前,也还有一次请训的机会,于是看了看东太后,还是先下了一个结语。
“今天的这些话,你跟齐王也好好说说。你这一回上京,江苏的军务政务,有什么要办的事情,跟齐王商量好了,就随时写折子上来。如今的旗员里头,你算出色的,现在官儿做大了,凡事总要实心尽力,千万不要学那帮宗室大爷的脾气!”
“臣遵旨。”
说完这句,见李念凝和东太后俱都无话,知道到了跪安的时候,于是行礼退出。他知道接下来是该叫中枢大臣的起,因此也不必再到中枢处去见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