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到了城隍庙,当然要先上香。秦禝在大殿前下了轿,又关照白沐箐下了车,举头环顾,却见周围已经远远地围了许多百姓,都在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不但看自己,更看身后的白沐箐——大家都在猜,跟秦大人一起的这位美女,又是何许人物?
白沐箐是见惯场面的人,没有丝毫忸怩,垂着目光,由一位丫鬟陪着,很从容地随着秦禝向城隍庙的大殿内行去。
等到迈进殿门,抬眼一望,却见殿上悬着一把巨大的算盘,两旁以黑漆写着八个大字,仿佛当头一棒,触目惊心。
“人心计有千算,不如天有一算”。
秦禝只有苦笑说到底,不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嘛。
话是没有错——再怎样算计,老天给你一道霹雳,便不知把你穿到哪里去了。不过这种时候看见,倒更像是一句风凉话,不理也罢。
于是端正神情,给城隍老爷子拈了香。再看白沐箐,却虔诚得很,不仅又跪又拜,还到殿后去给城隍夫人上了香——城隍居然有夫人,大出秦禝的意料,而城隍夫人的塑像,平日里还不能够瞻仰,只有每年她生日的那一天,才会开放。不过现在秦禝在这里,当然例外,白沐箐想拜,自有庙祝忙不迭地请了她去。
秦禝做完了这套礼节性的拜访,便可以放开心情,到距离城隍庙不远的北街去轻松一下了。北街不仅风景好,而且上百家各种铺子,吃喝玩乐都有。只是秦禝一来,便如猛虎入林,百兽退散,所过之处,几至鸦雀无声,哪有半分热闹可言?他这才发觉自己失于计较了——穿着官服,前呼后拥,这是来行乐的样子?看来皇上们都喜欢微服出访,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奈之下,准备用了饭就回去,在姜泉指点,一行人来到一家店前。
“走,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秦禝跟姜泉挤挤眼睛,笑着对白沐箐说道。
白沐箐抿嘴一笑。这一路行来,所享受到的尊崇和风光,是她由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秦禝毫不避忌地公然把自己带出来。这一份体认与尊重。对她而言比什么都强,算是不负自己的一片深情。至于吃什么,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他喜欢吃馒头,那就陪着他吃馒头。
等到进了的门,秦禝略略一张,便不由得失笑——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冷清至斯,亏姜泉还敢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姜泉,你的话有点不尽不实啊……”
话才出口。已经醒悟了,这不是冷清,而是姜泉事先打了招呼,让老板早早地拒客,专等自己的到来。
老板此刻,正跪在门里,迎接大帅。秦禝瞪了姜泉一眼,温和地说“起来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冯德,恭迎大人。”老板的声音抖抖的。没敢起身,只稍微抬头望了一眼。便又伏下身去。他见秦禝身后裙裾宛然,环佩叮当,心想这是夫人跟他一起上香来了,于是不免再奉承两句“城隍庙的香,最是灵验。祝大人青云直上,祝夫人早生贵子。”
这句话说坏了。秦禝还没怎样,姜泉已经变了脸色——虽然大家在私底下都把白沐箐当成大人的内眷看待,但毕竟还没有明媒正娶,白沐箐还是做的姑娘打扮,现在冯德这一句叫出来,让她的脸面,往哪里去搁?而这个错,白沐箐多半要算在他姜泉的头上。
官场之上,人人都知道,宁肯得罪上官,也不要得罪上官的太太——得罪了上官,犹可弥补,得罪了太太,却不容易挽回,等到枕头风吹起来,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姜泉愈想愈慌,厉声斥道“混账!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行了,他又不知道,再说人家也是好意。”秦禝不以为然地说,“冯老板,你请起来,我们饿了,特地来尝一尝你的手艺。”
“是,是。”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冯德,这才爬起了身,跟伙计一起招呼一众人等坐了,开始从厨房里往外面抬菜,除了冷热荤素之外,最要紧的,自然是那一盘一盘,热气腾腾的大肉馒头。
“吴椋,你们坐一桌。姜泉,你过来跟我坐。”秦禝笑道,“看看你说的这个馒头,到底有没有这么好吃。”
姜泉讪讪地走过来,小心坐下,偷眼看了看白沐箐,见她面色微红,略带羞意,却绝没有恼怒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
待到开吃,那些菜肴也还罢了,秦禝对盘中的大包子,果然赞不绝口,肉馅鲜美,个大料足,确实在别的地方不曾吃过。于是跟姜泉两人,大快朵颐,你一个,我一个,吃得痛快极了,言辞之间,也就不免有所夸大。
“冯老板,我看你这大肉馒头,真是天下第一,想来平日的生意一定好得很了?”
“谢谢大人夸赞!”正在不远处等着伺候的冯德,听得满面笑容,躬身答道“只是在北街这里同行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