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尝不知?这一战若是打赢了,不说立功,起码可以将我上一仗的过失抵消;若是打输了,则万事休提,我大约也只有死路一条!只不过……”李翀高摇了摇头,“我帐下的这些兵,想必你也看见了,疲弱已久。若不是你替我请了两万银子的军饷,恐怕连现在的士气都没有,装备又差,到时候能打成什么样子,真心说不好。”
“翀高兄绝不是寻常人物,”秦禝要捧一捧李翀高了,“三品武将,独当一面,那一定不是幸致,非有过人的本事不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大约是受了粮饷之累?”
这句话说到李翀高心里去了,长叹一声,说道:“一文钱难死英雄!秦大人,不瞒你说,当年本省的学政,亦曾夸我‘殆非寻常行伍中人,他日必为国士’——”
李翀高是长洲人,在阳澄湖边长大,家里世代为裁缝。普通人家的孩子有这一门手艺,便是最好的生存之道。然而,李翀高却打死不肯继承父业,当面对父亲说“男子汉当以长枪大戟建立功名,怎能操刀尺针线!”,把父亲羞得脸红耳赤。
后来,李翀高奋力读书,考取了监生。当年青浦刘川率领“小刀会”作乱,朝廷派兵镇压,血气方刚的李翀高不知哪里得到了消息,连忙离开家乡。弃文从军,也许是从小受阳澄湖风浪的磨砺,养成了胆大、勇敢、不怕死的性格,从军之后他动作灵活敏捷,骁勇善战,破城之时,首登青浦城门,事后,被赏以六品军功。由此开始,在军旅之中大小数十战,渐渐积功升至三品。
“现在不灵了,打大仗,光靠意气不行,光凭一百几十个铁杆弟兄也不行。”李翀高苦笑道,“说来惭愧,我这多人,欠饷日久,早就散了。我自己的心气儿也没了,混日子罢了,训练也荒疏得很。”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怪不到翀高兄身上,只不过……”秦禝沉吟了一下,接着说:“恕我直言,什么地方都是有好有坏,总不能说,这么多人里头连几百个能打的都挑不出来?”
“也不是说没有。”李翀高说道,“有个叫姜泉的,他那一营就强一些,军纪也还好。其他的也有些,就是分散在各营里面。”
“那么,这些人加起来,能有多少呢?”秦禝追着问道。
李翀高仰着脸想了想:“总有六七百之数吧。”
“翀高兄,这次隋匪来攻,必是一场硬仗。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有个想头——这些人,若是象撒胡椒面一样散落在各营,其实没有用处,何不象‘选锋’一样,把他们集合成一营精锐,就交给你说的那个……姜泉来带领?”
所谓选锋,就是在破城或者破阵时,选拔突击队和敢死队的做法。
“你说的何尝不好?只是选锋也要钱!”李翀高的话中,有苦涩的味道,“松江府解来的两万银子,大都已经派了下去,抵发了部分欠饷,我手里剩下的,不足三千……”
秦禝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弯腰把靴页子里的两个封包取了出来,向他手上一递。
李翀高大出意外,将两个封包打开一瞧,立时便愣住了——虽然来不及细数,但一个有上万两,一个也有几千两,这是看得出来的。
“秦大人……这……这是何意?”
“这是龙武军的一点私房体己,现在既是共度难关,就要有钱大家花。”秦禝微笑道,“大的那个,是一万五千两,给翀高兄你选锋之用。小的那个五千两,算是小弟私人敬献的一点心意,供翀高兄赏人用。”
李翀高动容了——这是真正在替他打算!站起身来,向秦禝兜头一揖,激动地说:“秦大人,有你这样的人物,这一仗,一定赢!没说的,我这边,尽供你的驱策就是,你给我的这五千两,我也不要,连我手里原有的三千,破釜沉舟,一并当做饷银发下去!”
秦禝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申城地区的兵力,一定要尽归掌握,打起仗来才能够有成算。而李翀高被激发起的意气,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把姜泉的一营,汰弱留强,从各营选人补充,集成七百人的一营精锐,另将全军的军弩,都拨归姜泉营,这样大约有一百五十架各式的样子。
“龙武军的军械也紧张,可以先拨他一百架 手 弩,剩下的,让他顶一顶,等打起来了,我再想法子替他补充。”
“那好极了,有差不多三百,也很可以有一番作为了。”李翀高高兴地说道,“秦大人,你打算怎么布置?”
“无非是三条线,”秦禝说道,“我让钟卫杰的洋驻周浦,协防南线。西线让梁熄的中军驻泗泾,至于北线,要点在嘉定……”
“好,嘉定归我来协防。”李翀高痛快地说。嘉定城在南翔以北三十里,原本就在他的防区。“秦大人,这一仗,你是真正的主官,一定要驻在申城城内,万万不能轻出,这样才可以四面策应。”
秦禝的脸微微一红,心想两万银子买来了这句话,可见没有花钱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