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罪状深重,无言以对,只是实在不曾下令,是当场局面混乱,兵士自行举动。至于离城,非臣敢于自为,是臣下的十七位官员的‘公禀’,促臣先离城筹饷。”
秦禝听他一直口称“无言以对,臣罪当诛”,但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在替自己辩解。虽然只是奉旨问话,也不由怒气暗生,心说这个何珪樑,文人的骨气都跑到哪里去了?心中鄙薄,继续问下去。
“奉旨问你:你既已革职交部议处,便应自行上京,何以仍滞留申城,将国家大臣的体面,弃置不顾?”
这是诛心之问!何珪樑额上见汗,狼狈不堪,支吾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臣……臣拟于申城激励团练,运动内应,设法……设法光复近城,以赎前愆。”
秦禝心中冷笑,问完了话,便直接展读谕旨:“何珪樑拥兵自保于前,丧城失地于后,戕害百姓,罪无可绾。疆吏以城守为大节,不当以僚属一言为进止,大臣以心迹罪其状,何须以公禀有无为权衡?何珪樑着即拿问,解送进京,交刑部重议其罪。钦此!”
为了对何珪樑的处理,朝中大臣,意见不一。齐王密咨几位地方重臣,其中以曾大帅的复奏最为切实,其中的两句,为两宫太后所激赏,由中枢直接写进了谕旨之中,在秦禝离京之时,将这一道密旨交给他,由他到申城之后,相机办理。
曾大帅所说的,便是谕旨中“疆吏”和“大臣”的两句话,两江总督的威权特重,出巡的派头,连王公都不能相比,但有一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是不可移替的铁律。何珪樑逃离常州,凭恃的是属下的那一张“公禀”,而曾国藩这两句一出,等于将他离城的借口,完全推翻。跪在旁边的彭兴颀知道,这一回何珪樑不仅是解送回京,而且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秦禝却不为己甚,念完谕旨,便换了个笑脸,先将软在地上的何珪樑搀了起来,由两名亲兵半扶半架着,带了出去,接着做了一个手势,请各位还跪在地上的官绅大员们起身。
“各位大人请坐。下官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如此。好在现在事情做完了,我也算是交卸了这个差事。”
秦禝宣明密旨的那一刻,便等于是钦差的身份,而现在这句话,意思是说差事办完了,这层身份已经去掉,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一如从前。
然而又怎能一如从前?几个人惊魂初定,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相互看看,由彭兴颀开了口。
“秦大人,正好你在这里,军械兵费的事,咱们好好议一议。”彭大人郑重地说道,“毕竟军情紧急,说到筹款,那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