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的路上看到的那处肢体破碎,尸体堆叠的血泊,百长心中一凛,那点芝麻粒大的立功志向瞬间破灭,恨不得抽多嘴的自己两个嘴巴。
“就那尸体的数量,起码有两队匈奴勇士栽了进去。”
贪生怕死,只想着敷衍了事的百长信誓旦旦地说道。
“有道理。既然汉人缺乏柴木,那他们的藏身地一定不会离林子太远,甚至就藏在林子里。”
永远坐镇后方,从不带头冲锋的匈奴贵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百长的请命,同时还提高了要求:
“我给你一百骑,一定要给我把那些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汉人找出来。”
“贵人,秋冬季虽有落叶,但林中树木仍然密集,寻人不易啊。”
心中那股想抽自己的念头更强烈了,百长忙不迭地开口拒绝。
答应不得,答应不得,这又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是要钻满山的林子,人哪是那么好找的,万一找不到,这狗贵人定是要拿俺开刀。
“那就放火烧林,等所有林子都烧光了,汉人别想樵到半根柴!”
大手一挥,语气格外坚决,匈奴贵人大有一股“在林子没有全烧光前,我大匈奴绝不放弃”的气势。
“贵人,这还是浚稽山的一部分,那巫觋不是说浚稽山什么国运,放火烧林,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百长挠着中间秃四周辫的脑袋,努力为自己找出推脱的理由。
放火可是个技术活,汉人的决死冲锋同样也是个头疼的难题。
现在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当然说得简单,火还不是俺去放,汉人还不是俺去打,你当然不怕出事喽。
“什么国运,什么绿头翁,什么先单于,一老奴妄语耳。”
谈起绿头翁托梦,贵人对此是半点尊敬都欠奉。
说完这话,贵人还有些不满意,他转身朝着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士卒们,右手高高举起,大声问道:
“你们说,我们大匈奴勇士面对站出来反对的老家伙,要怎么做?”
“杀!”x500
五百位士卒齐声怒吼,这声音经过山道的层层回荡,到了百长耳边,已如闷雷般炸响。
匈奴,从来不是一个敬老爱幼的民族,他们的民族精神里也从来没有“敬老”二字。
之前对老巫觋低头,俯首帖耳,不过是因为老家伙掌握着对小卒子们生杀予夺的权力,如今他落在汉人手里生死不知,谁还会听他的话。
莫说区区一老巫觋,就连几十年后的昭帝年间,冒顿的坟被人刨了,匈奴人也只敢打着复仇的旗号欺负动手的乌桓,对指使、纵容这一切的汉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乌桓也是真的惨,先是被匈奴人欺负后向大汉爸爸哭诉,大汉伊尹霍子孟当即拍板,让度辽将军范明友出塞迎击,但由于匈奴人撤的太果断,范度辽扑了个空。
我们的范度辽本着兵不空出的想法,果断挥师反戈一击,痛击友军,一战斩首六千,三个乌桓王的脑袋被腌好了送往长安,全军上下得了赏赐不说,自个还加官进爵成了让人羡慕的侯爷。
这可真是双赢的好局面啊。
“嘶,贵人,山火猛烈,稍不留意即成燎原之势。”
掐了把大腿,百长挣脱震撼,瞪大的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一把抱住贵人的胳膊,苦苦劝阻。
“怕什么,我们的大营在五里开外的空旷处,无一片山林,烧也烧不到我们身上。”
费力从环抱中抽出手臂,匈奴贵人嫌弃地看了百长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就算真起了山火,那也正好阻挡汉人的援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啪,不对不对,不不管什么原因,放火烧山都是不对的!”
被贵人饶了进去,百长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大声嚷嚷。
“嘿,你这厮,汉人缺柴木是你发现的,去林子里搜寻也是你提议的,现在让你更进一步,放火烧林,你怎么就不愿意了?”
被百长弄得不耐烦的贵人一把揪起他的皮袄,一连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最后重重往地上一扔,朝着摔个了屁墩的百长撂下一句狠话:
“本贵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给我听好喽,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林子去捉汉人。”
“嘭!”
屁股和粗粝的地面亲密接触,百长双手摸向屁股,颤巍巍地抬起,脸色好似鸡肝般涨得通红。
“哼,走,我们上山。”
觉得教训已经给的差不多了,贵人冷哼一声,甩手带着一众喽啰进入山道,打算去山顶上吹吹冷风,感受一下我大匈奴的大好河山。
在酝酿诗意,学着汉人吟唱几句诗词歌赋之际,顺便等待那几只派发出去的队伍带回来的信息。
“百长,百长。”
目视着贵人大爷上山后,第一百人队的一众士卒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跑上前,狗腿似地扶起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