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隘城楼上,兵戈林立,甲士人头攒动,尽皆嗔目怒呲。
只见下方有一小将枪挑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仿佛串着糖葫芦般甩了甩去,他骑着出自河套马场的高头大马,猖狂大笑“敢问楼上的可是姚将军,你可知此头颅是谁?”
其勒马提缰,马蹄高高一跃,刚好立在弓箭手射程之外。
“不错,正是贵将军寄予厚望的爱子姚霖,是不是很意外,哈哈哈哈,对了,本将其实想问姚将军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关楼上,有副将双目赤红,怒吼道“混账,我杀了你!”
“狗贼!本都尉必取尔狗命!”
“该死的畜牲,俺老孙现在就宰了你!!”
城楼上群情激愤,转身便要出城一战。
更有甚者,直接就要翻上墙垛从楼上跳下去。
“我看谁敢!!”一道如同狮吼的暴躁声骤然响起,立刻将所有人声音盖过。
他们齐齐转头,愕然看着那人。
有人悲愤道“姚将军,那厮杀了小将军也就罢了,还如此羞辱,您忍得住,俺可忍不了。”
“不错,他们文人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难道我们这些粗汉子莫非连文人都不如呢?我不管,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有刚烈的直接拔刀相向,大吼道“将军,小公子往日叔叔伯伯的叫我们,将我们当成亲人,可现在他死了,我们若连给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下了阴曹地府,还有何脸面应他一声叔叔?”
却见那位身披锁子甲、肩挑麒麟铠的中年将领锵地抽出配刀,双目煞气四溢,一字一句地嘶声道“本将说了,一个都不准下城!”
咔嚓一声,他猛地砍在身前砖石上,厉声道“如违此令,有如此砖,立斩不赦。”
有位虬髯大汉怒喝道“姚懿!你不心疼你儿子,我们心疼;你愿意你儿子被贼寇肆凌辱,我们不愿意。你贪生怕死不敢与敌一战,我们去,待俺夺回小将军尸骸后,要杀要剐,随你便。”
本以为姚懿会勃然大怒,却见双眼中血丝弥漫,直勾勾地看着城下小将枪头上那颗血淋淋的狰狞脑袋,凉风吹过,露出了蓬松乱发下那空洞的眼眶,也露出了恐怖而骇人的白森森碎裂牙骨下颌。
单凭粗略一观,难以想象其人在临死之前,究竟遭到了多少痛苦的折磨。
姚懿目光闪过一丝呆滞与茫然,有痛苦,有折磨,也有衰颓,但唯独没有后悔。
对于身侧的埋怨与不解他置若罔闻,他声音沙哑,嘶声言道“我又何尝不想将霖儿尸骨救回,可本将身系雁门关万千将士之性命,若开城门,必遂敌人心意,届时雁门失守,云州必然遭劫;若代州陷落,整个河东都将沦为云霄铁骑肆虐之地。”
他脸上惨然一笑,转头看着怔怔看着他的诸位将领们,似哭似笑地道“忘了告诉你们,崇儿是与霖儿一同出去的。”
众将身心俱震,齐齐大骇。
姚懿共有两子,长子名唤姚霖,自幼习武,十五入伍,参战二十余场,杀敌过百,官至斥候营校尉。
次子姚崇,文武双全,喜圣人之道,儒家传人,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今日是其第一次外出历练。
岂料,第一次出城便遇到了云霄南寇。
一日之内,二子俱陨,其中悲痛,又有谁人能切身体会?
这时,城下再现惊变。
只见那云霄大将枪挑姚霖脑袋,转头大吼道“拉上来!”
随即在姚懿等人变色之下,有上百捆住双手的俘虏被拉至两军阵前。
他们都是雁门外散落在各个坞壁山寨的大靖百姓,坞壁被云霄铁骑踏平后,便成为其俘虏。
这些俘虏中,有老又少,有妇孺也有壮汉。
那将领嘴角嗜血一笑,眼神却冰冷无情,吐出一句“姚将军,本将给你三息时间,立刻打开城门,否则这上百人,就要因你而死了。”
百余俘虏身后各自站着一位刀斧手,作势欲砍。
“三!”
他仰头,看着城楼上的姚懿,面露戏谑。
关楼上人人咬牙切齿,怒吼道“无耻!狗贼无耻!”
“有胆子你跟爷爷单挑,使出这些阴损手段,算什么英雄?”
“杂碎,你敢伤我大靖百姓一人,我屠你云霄百人。”
姚懿身影一颤,抿嘴不言。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真正的两军交战,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仁义道德可言。
那些所谓的凭信义、礼仪或者仁爱退敌的故事,永远都只是存在于话本小说中。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云霄铁骑前,那些被俘虏的人中,有人被吓得哀嚎大哭,也有人向云霄跪地求饶、愿意做任何事,也有人谩骂大叫,不过骂得却是姚懿无用。
那位云霄将领冷冷一笑,“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