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目标已经实现了!
他亲自兑现了他答应爹娘的承诺。
这一生,他就像那神话故事中的夸父一样,追着太阳不停地奔跑着,如今他终于实现了心愿,他可以倒下来了,无愧于心,对得起任何人。他相信,安眠后的他,也会像夸父一样,他的身体会与大地融在一块,他的身躯和四肢变成了大地的四极和五岳,他的血液变成了江河湖海,筋脉变成了道路,肌肉变成了田土,头发和胡须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皮肤和汗毛变成了花草树木,他的牙齿、骨头变成闪光的金属、坚硬的石头和圆亮的珍珠玉石,他流出的汗水变成了雨露。长在他身上的各类寄生物,受到阳光雨露的滋养,变成了大地上的黎民百姓。这样,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夸父又用他整个身体孕育了天地万物。
陈文昌疲倦欣慰地想,至少,他开拓了陈姓家族的新世界,改变了他们只能当手艺人的命运,他是陈姓后人眼里的夸父!
陈文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清明的雨依旧淅沥淅沥的下着,就像一首安眠曲,更像一首安魂曲。
陈艺志征征地守着大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天色变得昏暗,风声更急,雨声更大了,可是跪伏在地上的大哥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佝偻的身体被雨水淋得湿湿的,苍白的头发也因为雨水粘成一缕一缕。
陈艺志担心大哥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清明雨水的侵淋,他站起身来,急急走到大哥面前,快速蹲下,对他关切地说道:哥,起来了,再淋雨要感冒生病了。
陈文昌仍旧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陈艺志只好伸出手,拍了拍大哥的背部,这一拍不打紧,陈文昌像山一样倒向一边,身体早就僵硬冰冷。
陈文昌就这样心满意足之后,没有遗憾地过世了,享年八十六岁。
陈艺志睁大了双眼,手脚颤抖。
直到卢仙儿走到他的身边,静静地蹲下,对他说道:文志,你大哥好像死了。
陈艺志才如同大梦初醒,他发现大哥心愿得偿在爹娘坟前过世了,痛苦之下,他只好手忙脚乱地与卢仙儿一起,将死去的大哥搀扶起来,背进陈家的老宅,然后通知亲朋,在陈家村给大哥举行葬礼。
冷清混乱的葬礼上,陈文昌大着肚子的妻子来了,陈艺志看到她如此年轻,也就知道,大哥过世没多久,多半要改嫁的,陈艺志与这个弟媳妇压根不熟,因此,对于她的去留,他也不便多嘴。
他打算将大哥葬在陈家的祖坟里。
因为事前没有想到大哥会突然过世,所以办起后事来,陈艺志手忙脚乱,再加上他自己年纪也大了,力不从心,因此,到了后面,简直一团乱。村里人来帮忙,却没有人帮忙做饭,最好大家饿着肚子回家自己寻吃的。
卢仙儿像个小孩一样,压根帮不上陈艺志半点忙,她经常趁陈艺志不注意,就跑到从前卢宅的地方。
她歪着头看花看草,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摘下一朵花,时而扯下一根草。
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只剩下一堵断墙,卢仙儿认定那墙就是当年她和陈艺志看星星看月亮的地方,便长时间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不肯离去。
也就是说,陈艺志除了忙大哥的后事,还要忙着寻找卢仙儿。
此外,楼家明已经老年痴呆,与陈文昌也不熟,所以没有办陈家村参加葬礼。
妹妹陈文艺呢,陈艺志在大哥过世的第一天就电话通知了她,陈文艺对这个大哥没什么感情,且成都的事很多,所以匆匆地赶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现在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执意要她清明节回乡扫墓,她原以为大哥是大费周章,没事找事,现在明白过来,可能是大哥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才通知她见最后一面,没想到,因为她的冷漠无情,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陈文艺有些愧疚。
但是愧疚归愧疚,对于大哥的成见如山,横亘在她心中,无法改变。
或者确切地说,她对大哥有意见,对于与楼家月离婚的二哥陈艺志也有意见,所以她宁肯看着陈艺志为了大哥的后事忙得焦头烂额,也闲闲坐在一旁不帮忙。
她想看他的笑话,她想让他知道嫂子楼家月的好处。
陈艺志的一双儿女,虽然他通知到位,远在北京的儿子却告诉他,因为不是直系亲属,他请不下假,所以只能利用周末,在大伯葬礼的最后一天露一下面。
女儿也表示木雕学校的事情太多,她不能提前来参加大伯葬礼,只能在下葬那一天出席一下。
也就是说,从前的朋友帮不上忙,一双儿女正当年轻力盛的时候,却因为各自的事业也帮不上忙。
陈艺志愁得睡不着觉,在葬礼上忙得脸上走油,舌头起泡,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大哥一起死了算了。
幸好在紧要关头,楼家月听说陈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