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靠勤才能致富,早起就是他们的“特长”,背了竹篓,拿着一个粪叉往城门赶了,因为家里一天烧的,全靠这会功夫,晚一点昨天那些新积的牛粪、马粪以及夜里刮来的一些枯枝烂叶就都被别人捡完了。
这种差事大部分是由孩子们来完成,一个个愣头青还没到懂得虚荣、攀比的年龄,穿的都差不多,只是多几块或者少几块补丁,吸溜着鼻涕,脸蛋出门没多久就红了。
城门楼子前面夜里的火还未燃尽。看上去感觉只是剩了一堆灰,结果风一吹就变了脸,猩红猩红。
两个新换岗的兵打着哆嗦,把手时不时从袖套里伸出来放在火堆上烤烤。
其中小个子用肩膀撞了一下另外一个。圆脸端着笑,说:“赵兄,你捡过粪没?”
被撞的抬眼看了看从四处涌来的“赶早者”,一个个破衣烂衫,其中有一对姐弟吸引了他的注意,姐姐十来岁吧,男孩顶多也就四五岁,只比竹篓高了那么一点点,猛看上去就像是竹篓长了一双脚,他瞬间红了眼眶。
“弟弟,来我给你背吧!”
小男孩比较倔强,说:“姐,不用!我是男子汉。”
当兵的眼泪忍不住了,开始汪汪留了出来。
“赵兄,你这怎么哭了?”
“滚求,老子是被烟呛的!”
可烟怎么不呛他呀?低个子兵低下头看了看火堆,猩红已经变暗了。
望着他们,赵春生是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会姐姐也是这样领着他出去拾粪,一晃如今他都要三十的人了,离家这五六年里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
“赵兄,我听说你家就在这片,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赵春生从衣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又拿出火柴要点。
小个子兵见没理他,怕自己说错话了,压着声音又问:“赵哥,你家里还有人了吧?”
赵春生被冷风呛了一下,连着咳嗽了几声,完后说道:“废话!”
“哪有相好的没?”小个子兵知道他还没成家,故意问他。
忽然赵春生愣住了,因为他想起了月娘,只是他们这个“相好”关系有点说不出口,因为这叫偷情。
赵春生叹了口气,开始划火柴,连划了几根都没点着,手抖开始抖了,像是在敲鼓。
小个子一看他这个情形,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这是赵春生抽大烟留下的后遗症。赶紧把火柴接过去,只一下,“嚓”的一声,火柴就点着了,手小心捂着火,凑到了赵春生嘴巴跟前,赵春生头一低赶紧把烟点了。
连吸了几大口,赵春生总算缓过劲来,目光慢慢有了神。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当啷当啷!”
两人抬头一看是一溜马车,每辆车上插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窦”。
等马车快要到跟前了,小个子先过去拦住。他问:“干什么的?”
“马帮跑生意!”领头的人说。
“车上拉的什么?”
“往大同府送的药材!”
扎根给当兵的说完,抬眼看了看四周,当下除了门楼上面站着两个兵外,门口只有火堆那边还站了一个当兵的,他正在往这边看,四目短暂交融了一下。
小个子兵往后面看了看,一溜马车,少说有十几辆。
“拉的都是药材?”
“都是,都是!”扎根赶紧回答。
小个子兵上手在麻袋上摸了摸,里面装的都是柴胡、田七什么的,这些药本来就是草么,摸上去疙疙瘩瘩的。
摸完了,小个子兵把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药味把他呛的赶紧把头闪一边了。
“把麻袋打开!”他歪着脖子说。
扎根一听,心跳开始加速。给旁边的人点对了一下,一个车把式上去把麻袋解开了,药味一下全窜了出来,味更浓了。
小个子兵把枪从肩上取下来,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拿着枪往袋子里捅了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圆脸上的小豆眼盯着扎根又看了看,然后说道:“走吧!”
扎根松了口气。可正要起步,忽然传来一声:“等等!”
扎根抬眼一看,只见火堆旁站着的那个兵朝他走了过来。心刚放肚子里,现在又提到了嗓子眼,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赵兄,马帮拉的药材!”
小个子兵对过来的这个兵说。
但这个兵只是看了一眼小个子,目光又盯着扎根看了,越近越能感觉到他眼里往外冒着一股寒气,扎根忍了忍,不敢看了,把头扭在一边,假装在检查车况。
“拉的什么了?”
扎根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回过头来,带着笑脸说道:“刚才那位兵爷不是说了么!”
“问你呢,拉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