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二丫头正在院里洗着衣服,听大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了,接着巧云满脸笑容,高兴喊着跑了进来。那高兴样那里像是要四十岁的女人,倒像个还没出阁的小丫头么,很久没见她这样高兴了。
“姐姐,什么事瞧把你高兴的?”
“喜事,是天大的喜事!”
二丫头抬起胳膊,用手腕把鬓角跑出来的头发重新别回耳朵上去,露着洁白的牙齿,整齐而又好看。
“咱们也宣告独立了!”说话间巧云已到了二丫头跟前,她眉梢连着眼睛一起弯的在笑。
没想到二丫头倒沉得住气,她不慌不忙把盆里的衣服捞起来拧水,汇成了几股水流,把铁盆敲打的当啷啷响。
“哎,我说妹妹,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巧云有些纳闷问道。二丫头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才说:“你在哪听来的?”
“外面都传开了,九月初八太原府新兵起义宣告山西独立,也就咱这山高皇帝远这都过了五六天了现在才知道!”
二丫头又看了看巧云,看来这事是真的了。然后语气平和说道:“这也是迟早的事,这大清国也算走到头了!”
“可不是嘛,自打南方起义以来,这才几天,陕西刚宣告独立就轮到咱山西了,这速度下去,我看这大清怕是撑不到明年这个时候就得退位。”巧云说得高兴,声音不觉大声起来。
“小点声!”二丫头眼睛往后院瞟了瞟。
巧云一笑,也不收敛。故意放大嗓门说道:“那还有什么狗屁县令,早卷铺盖跑了!”
“是真的?”二丫头有点怀疑问。
巧云也站起身来,两人一边撑了一个角往展抖着被面,“是真的!听人说本来这官马县令还能当,临县就还是原先的县老爷,可是前几年他不是抓过“革命党”嘛,他哪还有胆继续待呀!”
她这一说,二丫头扑哧一下笑了。但很快眉心又渐渐皱了起来。那次她们也是胆大,竟然赌着身家性命去救颜如真,要说现在她们多少有些后怕,当时若不是慧远法师及时出现施救,后果真不敢想象。只是物是人非,这一晃眼功夫竟已过了六年,而慧远法师早已功德圆满圆寂慈云寺,是再看不到清朝退位了。
“妹妹,你怎么了?”巧云看二丫头脸变得有些阴郁便问。
二丫头脸上苦笑了一下,说:“嘿也没啥,就是不知如真在包头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也是,自从上次颜如真获救后,就再没有回过三里屯,这六年里顶多逢年过节托人给这个家捎点东西回来,当然了除了外面的一些稀奇玩意,最多的就是给守业找的书了。康家的两个女人清楚他干的是掉脑袋的活,不回来看她们是怕有个万一连累了康家,只是如今革命在一步步走向成功,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干兄弟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回来看她们了!
巧云听二丫头那样一说,刚才的活泼劲也就没了,她把被面对折交给了二丫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希望他没骗咱!”两个女人可都记住了颜如真宣传革命的那些话,这或许已经是她们新的希望或者成了一种潜意识的信仰。
“爹,咱这是去哪呀?”一辆马车当街驶着,说话的是个小丫头坐在车厢里,晋北初冬的风不再是软绵绵的了,像带上了“小锉刀”,她的两个脸蛋被这风溜得通红通红。
赶马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鼻尖也是红的。狗皮帽子斜扣在脑瓜上,两只帽耳朵半耷拉着,他嘴里不时哈出阵阵白气,然后迎面散开。
“怜儿,冷不冷?”赶车男子转过头来问道。
小丫头只是摇了摇头,她还是头回来三里屯,两只毛茸茸的大眼睛对什么都好奇,一会看看街这边,一会又瞅瞅那边。
男人笑了笑,说:“看见前面那个大门了没?”
小丫头这才把脸扭正了,他抬起马鞭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大门。
“天地粮心!”小丫头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
“嗯,不错!”男人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他把鞭子在马屁股上轻轻敲了一下,又说:“哪爹问你,这四个字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盯着那四个字细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民以食为天,地立心!”
“谁教你的?”男人诧异问道,他真没想到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解释。
“我们柳先生说的!”小丫头答的干脆利落。
男人眉头一皱,也没继续往下问。眨巴眼康家大门到了。
“吁!”男人呵斥住牲口,“怜儿,咱到了!
……
已要午时,城东私塾的罗老先生刚说了放学,课堂里就乱糟糟成了一片,喧闹声恨不得把这老宅子屋顶给掀了。
罗老先生想骂但哪里还能容下他的声音,他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罗老先生举人出身,一直在太原府教官宦子弟,直到五年前,因身体年迈才告老还乡。回到三里屯后,突然无所事事又坐不住了,碰巧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