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里面一个女人再问。
“是我,嫂子!”
女人并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但还是过来把门开了。接着一张俊俏的脸蛋探出门来,有些忧郁,在鬓角别了一只白布做成的小花,眼睛布着些许暗红的血丝。
“你是?”女人一下想不起来,眉心皱着问道。
“大嫂,我是如真啊!”
女人一听,忧郁的脸瞬间有了笑容,但只一下功夫又泛起了哀愁。
“你咋这身打扮?几年不见,人也精神了。”女人好奇问着,眼睛也在瞟这旁边的男人。
颜公子笑笑,说:“嘿,这外面都流行穿这个,也就图个精干。”他见巧云看着柳公子,于是开始介绍,说:“大嫂,这是我城里的朋友柳言。”
柳公子则抢先说道:“嫂子叫我柳兄弟就行了!”说完,巧云浅浅笑了一下。
“大嫂,莫不是?”颜公子没敢继续往下说。
伤心的事让女人又落下眼泪来,她轻拭了下眼角的泪,说道:“是咱老祖宗没了!”
颜公子也已猜到了,门口的诰天纸耷拉着那么多碎碎的纸条,就已经说明情况了。人死不能复生,惟愿老人家一路走好,当前也只能安慰安慰这些痛苦的亲人了。
“大嫂,还请节哀啊!”颜公子也是一脸难过说道。
“看我这也糊涂了!”巧云说着把门推开了,“快请进,快请进!”
等三人到了院子中间时,巧云朝里面喊着:“妹妹,你快看是谁回来了!”
颜公子左右打量着院子,整体格局还是原先那样,只是原来光鲜亮丽的门庭屋瓦现在都有些破败,屋顶甚至还有了杂草。忽然,他看见二道门后面怎么砌起了一道砖墙,墙剁超过二道门门楼好大一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看着,只见二丫头牵着守业的小手从正屋中堂走了出来,里面躺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等走近了,二丫头开始仔细端详着颜公子,她一下也没敢认。
“二嫂,怎么你也认不出我来了?”颜公子故意把自己站的笔直笔直。
二丫头看了一会,忽然脸上带起了笑容说道:“你是颜兄弟?”
“是我,是我!”颜公子笑着回道。巧云在一旁打趣说道:“这还是妹妹眼力劲好使,我是老花眼了。”
“哎,这应该是守业吧?都长这么大了!”颜公子说着,伸手掐了掐小家伙的脸蛋。
“快问叔叔好!”二丫头教道。
“叔叔好!”守业稚嫩的脸上略带着几分羞涩说道。
“哎!好,这孩子和我存杰哥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说完,只见二丫头和巧云脸又阴沉起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伤口上撒盐么!颜公子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目光转向柳言,又说:“柳兄,这是二嫂!”把这尴尬的气氛化解了。
几人又简单聊了一会,然后到了中堂。从迈进门槛的那一瞬间,颜公子眼里的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当看见那黑漆漆的棺材前摆放的牌位,就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就像溃坝的山洪,跪在灵位前嚎啕了起来。
他自幼失去双亲,虽然没住在康家。但月月的生活费都是康家给的,尤其他小的那会,赶到季节了,老夫人总会差老妈子把他的被褥抱回来,给他洗洗,重新摊摊棉花,也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来待的。只是他性格犟,对父亲的死一直不肯释怀,所以把自己当成了来讨命的债主,认为在这康家白吃白拿是理所应当的。
只有他到了外面,才真正体会到这世界上除了父母以为,哪有让你白吃白喝的道理。是他糊涂啊,如今恍然大悟,却已是仙人远去阴阳两隔。
他一番痛哭,也算是对去吊儿郎当不懂感恩的忏悔。等他烧完纸后,两位嫂嫂也怕他伤心过度,就把他劝了起来,然后到了里屋谈起心来。
原来自打上次因红姐的事闹得和康家“决裂”后,他就跟着“贺家班”一路辗转南下,最后到了上海,红姐也是越唱越红,真正成了名角,在上海便安顿下来。颜公子也就有机会进了戒烟所,在那里他受西方文化熏陶,并且那个主治医生也是个革命党,一来二去他慢慢被这新思想所感染,愿意成为革命的先驱,为了真理,为了民主,为了推翻封建王朝,他愿意抛头颅洒热血。
而这柳公子是刚留洋归来,在戒烟所谋了一份差事,这一来二去慢慢就熟悉起来,渐渐发展成为了革命友人。
大人们谈话,孩子自然听不懂。守业倒是个自来熟,一会功夫就和颜公子他们熟悉起来。屋里数柳言年纪小,守业也就专喜欢围着他玩。
“叔叔,这是什么呀?”柳公子蹲在地上,刚好西装撩了起来,露出了黑黝黝的手枪。还说着话呢,小手就把枪抓住了。柳公子也不敢用劲挣脱,这下屋里的人们都盯着他后背看了。
“妈呀!”二丫头吓的叫出声来,赶紧过来让守业松开。
守业还不愿意,小手都抠在扳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