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是什么心怀怜悯的人,我的不忍只是针对浪费。”
“不应该有无意义的消耗的……”
他认真地说:“天生万物有其贵。”
哪怕他曾经在战场上,把所部士卒大半都拿去填胜负。他的“不忍”,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非必要,他并不会做一些矫饰的情绪。
但这种“不忍”,只是针对珍贵之物的吝啬。而不是那种对生命的怜悯和敬畏。
重玄遵或许听到了他的解释,或许并没有听。
他在仙魔君相的躯体里漫步而前,优雅得像是赴一场旧约,随手折花一枝,而后放花为蝶,合拢五指,便握住了一只璨光耀眼的日轮……
展眉砸落!
潇洒的身姿,淡然的表情……极致的力量。
铛~!
亿万根断线声。
仿佛绝世之名琴,以摔碎为绝唱,最后一次祭奠知音。
被田安平所掌控的规则之线,像一张被石头砸穿的蛛网。
田安平所在的这片虚空,乃至容纳他的仙魔君相,甚至他自己……都在这一记轰砸下支离破碎。
又迅速重构。
他翻掌以上抵。
掌中有一物。
那是府邸,是街道,是一座城市……是大泽田氏的祖地,他修出来的【即城】!
大泽郡里仍有“田城”,仍有那个刻在城门的“即”字,只是街道屋宇,早已换了格局——这些年来吞咽田氏族运,受高昌侯府滋养,承霸国荫泽……迅速成长起来的真正的【即城】,已经被他带走,此刻在他掌中。
而后如龙卷过境,似地龙翻身。
街道遽为沟壑,楼台尽都塌陷。
在日轮璨极一时的光耀下,就连田安平自己,都像是一堆线条搭起来的假人。
大日璀璨,照出他的所有,令他的道途本质都无所遁形。
偌大一座【即城】,不断地扭曲粉碎……又重构!但终究还是倒塌碎灭。
城中有楼曰“辅弼”,在朝阳融雪般的城景里,它独岿然,仰面烈日。
在烈阳璨织的光幕里,有两束星光洞世而来!
其辉耀于远古星穹,在北斗星域乍现,仿佛自无生有,但本就有相应的星域为其保留。
北斗九星,七见二隐。从不轻出,见者显贵。
左辅又称“洞明”,右弼也称“隐元”。
田安平也签下两张星契,是事实上的星占宗师!
且他所签订的星契,是如此隐晦的星辰。
今引二隐之力,调动亘古长照、不曾熄灭的星辰,前来干涉战场。
辅弼二星和重玄遵先前捏成玉石的那颗星辰性质完全不同,前者是概念的集合,后者就只是死去的天体。
死去的星辰,徒具星辰本身的庞然和力量。但真正恒照万古、光耀诸天的星辰,是具有超凡意义的。接近不朽,几乎永恒。
所以星契才如此重要,被视作星占宗师的底牌。
但握【日轮】砸【即城】的重玄遵,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眼睛——
即有星光飞天而起,自这片虚空,反照远古星穹。
辅弼二星之外,有七颗星子浮沉。
纵横交错的星光,织成锁链囚笼,牢牢锁住两颗北斗隐星的光芒,使之不得落神霄。
重玄遵并非星占宗师,但能看到星契的本质。
对付底牌的方法并不全在牌桌上,让它打不出来,当然也是一种选择。
在一切崩溃的事物里,田安平仍然具体存在,他仰倒而视高天,仰看重玄遵,如视一尊完美无缺的神王。
他的确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弱点,整场战斗之中,对方似是“无缺”的存在。
他所构想的完美,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此般完美,他看到自己也是有机会靠近的。那种更高于此的力量……究竟如何抵达呢?
他的眼神静惘,并没有什么紧张之类的情绪,仍如过往无数个日夜,独在辅弼楼中看星空。
有人恐惧他,有人厌憎他,他只是他。
在这样一个时候。
日轮在重玄遵掌中。
月轮铺开月相世界,正在与恐怖魔尊纠缠。
星轮已经高上古老星穹,锁住了辅弼二星。
也就是说……重玄遵为了进一步把握战局的优势,已经放开了最后的防御,似乎露出了致死的漏洞。
这是一个陷阱。
是流光交错一瞬间,其人随手落下的死局。
田安平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兴趣。
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陷阱能够成立的前提,是它在某一刻,的确露出了关乎生死的破绽!
他不怕危险,只怕无趣。
所以这刻的仙魔君相虚实荡漾,而他以仰倒的姿态弹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