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把手上的漆器卖掉。
昨晚,荆轲和段灵儿从父亲的小密室摸走一对镶金黑漆鹿和一组夔纹套匣。
套匣就像套娃那样,大的套小的,大盒套小盒,一共六个。
暗红色的匣面上绘有一圈金属质感的夔纹。
夔就是一种奇奇怪怪的一足神兽,只有一只脚,变作重复的纹路非常抽象。
匣子边缘镶了一圈镂刻金属,看起来是铜。
匣的四个底角也以铜加固,让这匣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镶金黑漆鹿也是沉甸甸,鹿身不是空心,里面有胎。
而且满身都是繁复精致的涡云纹,纹路全是金线,整只鹿散发着黑金土豪的气息。
荆轲把两样打包好,藏在榻下,准备去吃早饭。
开门遇见了路过的段灵儿。
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不发一语,一前一后走在院里。
早饭吃得相当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段然绵绵不绝吸粥的“嗖嗖”声。
一家五口,一人一案。
段然和夫人坐在中间,侧面一边坐儿子,一边坐女儿。
荆轲作为养子,位次于段禾苗。
跪坐和分餐制能让人们把每一顿饭都吃出仪式感。
吃饭要认真,要对食物充满敬意。
大家认认真真地啃饼,细致地咀嚼,不紧不慢地下咽。
段家夫妇嘴里吃着,眼睛瞄着,在养子和女儿身上扫来扫去。
段灵儿昨晚因为母亲的误解而跟父母黑脸了。
但后来跟着荆轲摸走父亲的两件东西,让她觉得很解气。
过了一夜,已然气消。
可早上起来,态度依然冷冰冰的。
这让夫妇俩不敢跟她开口说话,便就只能暗中观察她跟荆轲的神情。
段夫人昨晚强拽着段然,就“女儿跟养子到底有没有事”这一问题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严肃讨论。
从两人的服饰、发型、神态、语气这些方面,进行了全面的解读。
讨论的结果是,今天继续观察。
尤其要观察他们的眼神,看有没有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含情脉脉等等这些可能出现在定情男女之间的微妙表情。
段家夫妇端着碗,挡着半张脸。
四只眼睛同步移动,左边瞄瞄,右边瞥瞥,看起来很鬼祟。
荆轲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打个哈欠抓抓脸。
揉揉眼睛,夹起一粒豆子吞掉。
又看向门外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惆怅个什么劲。
再看段灵儿,低头盯着盘子发呆,一口黍饼嚼半天。
她在暗自数数,一定要嚼满二十下才能下咽。
就跟平时一样。
“阿爹,阿娘……”段禾苗放下碗,“我吃好了。”
夫妇俩同时“嗯嗯”两声,挑挑下巴让他走。
荆轲擦擦手,朝他二老微微欠身,然后起身离席,也不和他们对视。
等他出了门,段灵儿砰地把碗一放:“你们有完没完?”
段然一吓,粥洒到襟口,手忙脚乱的擦着。
段夫人局促地笑了一下:“灵儿啊,今天……还去青禾轩吗?”
段灵儿垫着帕子擦擦嘴角:“不去青禾轩难道在家呆着么?”
“为娘就问问,那……阿轲也去的吧?你们——”
“自然是去的。”
她丢下一句话,再丢下帕子,面无表情地朝父母欠身离席。
屋里就只剩下碰了一鼻子灰的夫妻俩,阿云和阿月进来收拾餐盘。
段然默默夹起一绺小菜,正要往嘴里送……
段夫人厌烦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拍了他一掌:“吃!就知道吃!看看你的好女儿,长本事了,翅膀硬了,给父母甩脸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一句话都不会说吗?”
段然揪着小眉毛,看着被拍掉的菜,嘟囔道:“你不是……也没说嘛。”
“你还说,就是你把阿轲带回家的,引狼入室啊,毁我灵儿前程。”
他挠挠小胡子:“他们好像没什么吧,方才我也看了,没有夫人你说的那些眉目什么传什么的……”
“这哪是光看就能看出来的?他们刻意隐瞒怎么办?朝夕相处的,阿轲啊,跟着灵儿从早黏到晚,就跟条甩不掉的狼尾巴似的,我看呐,他压根就没把灵儿当妹妹,是有目的的,从小就有,一个色胚子,若是哪天糟蹋了我灵儿,你就、你就,”她狠狠拧了下段然的胳膊,“你就自个儿哭吧!抱你荆老兄的倒霉孙子去!”
段夫人边说边拍案,一通埋怨作罢,鼓着一肚子地离开。
段然揉着胳膊,额头微微渗汗,心里有点为难。
一边是疼爱的女儿,一边是从小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