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剑脊,那里有细微的裂痕,如同岁月刻下的皱纹。这把剑早已无锋,却比任何神兵都要沉重。它不是武器,是信物,是血脉的延续,是一个父亲用生命为儿子铺就的道路。
“你说不要恨这个世界……”牧渊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可你知不知道,正因为你曾活过,我才更恨它?恨它夺走你,恨它欺骗我百年,恨它让我在无知中长大,像条野狗一样被人追杀、背叛、践踏……”
他抬起头,眼中已无泪水,只有燃烧的金焰在瞳孔深处跳动。第三滴帝血彻底融合,他的气息虽因反噬而紊乱,但那股属于“帝”的威压却愈发凝实,宛如即将冲破云层的朝阳。
“可我也谢谢你。”他继续说着,像是对虚空低语,又像是在与自己对话,“谢谢你没有让我出生就死在万魂官的刀下,谢谢你留下线索,让我知道我不是孤身一人。哪怕这条路尽头是毁灭,至少……我来过,我见过你。”
他缓缓站起,将“天骄”断剑插入腰间,与龙帝剑并列。两柄剑,一新一旧,一完整一残缺,却在同一节奏中微微震颤,仿佛共鸣于某种古老的誓约。
第九层开始崩塌。
石柱断裂,星图碎裂,那颗曾吞噬无数灵魂的帝心已然化作焦黑残核,坠入地底深渊。禁宫的核心正在瓦解,而它所镇压的那些存在??那些被抽取魂魄的历代容器、被献祭的天才、被抹去姓名的牺牲者??他们的残念在虚空中游荡,发出无声的哀鸣。
牧渊闭眼,运转《吞古诀》,以自身帝血为引,释放出一丝吞古大帝的残念之力:“若你们还听得见,便随我一声令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嗡??
万千亡魂齐齐转向他,空洞的眼窝中燃起点点幽火。
他知道,这些魂灵不会真正解脱,但他们可以成为复仇的利刃。
他迈步向前,踏上归途。
第七层,虚妄幻境早已破碎,只剩下满地黑雾残渣。第六层的浮岛群正在接连沉没,桥梁断裂,黑色雾海翻涌如怒涛,隐约可见冥魇兽的残骸在其中沉浮。第五层祭坛上,那位看守老者盘坐原地,面容安详,似已油尽灯枯。
“你做到了。”老者睁开浑浊双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牧天骄的儿子,果然没让他失望。”
牧渊停下脚步,深深一拜:“前辈守护真相百年,晚辈代父谢过。”
老者轻叹:“不必谢我。我只是个苟延残喘的老鬼,而你……你是能点燃火种的人。”
话音落下,他身躯化作飞灰,随风飘散,唯有一枚青铜指环落在地上。牧渊拾起,识海中忽然浮现一段记忆画面:百年前,一名青年闯入禁宫,手持断剑,浑身浴血,在第九层外怒吼:“若吾子归来,切莫让他寻我!”??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道神识烙印。
原来,那句话并非拒绝相见,而是恐惧重演。
恐惧自己成为儿子必须亲手斩断的枷锁。
牧渊握紧指环,将其戴在右手食指。从此,他不再只是牧渊,他是父亲意志的继承者,是断剑冢的主人,是荒古禁宫唯一活着走出第九层的存在。
第四层入口处,那块“非帝勿入”的石碑早已被他一脚踹碎。如今碎片之上,多了一行新刻的字迹:
**“今有牧氏子,踏碎禁宫九重天,斩帝心,救父魂,虽死无悔。”**
笔力苍劲,剑气所成。
第三层,禁宫巡使的残影仍在地面游移,黑雾聚散不定。牧渊走过时,所有巡使突然齐刷刷单膝跪地,长戟触地,行了一个早已失传的古老军礼。
那是九幽军的礼节。
他曾祖父统领大军抗敌北漠时,全军皆行此礼。
“你们……也曾是九幽人?”牧渊怔住。
无人回应,但那一片片黑雾中,隐隐浮现出战旗残影,上书一个“牧”字。
他沉默片刻,拔出龙帝剑,横于胸前,回以一礼。
第二层幻境再起,九幽城又一次出现在眼前。炊烟袅袅,孩童嬉笑,母亲站在门口唤他吃饭。这一次,他没有闭眼,也没有爆发帝威。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年幼的自己跑进屋内,扑进母亲怀里;看着父亲坐在院中擦拭断剑,眉宇间满是温柔;看着一家人围坐桌前,灯光昏黄,饭菜简单,却暖得让人想哭。
“如果这就是幸福……”他低声说,“那我宁愿从未拥有过它。”
因为他知道,正因尝过温暖,才更痛恨将这一切撕碎的黑暗。
他转身离去,身后幻象悄然崩解。
第一层白骨平原,风卷残灰。那些插在地上的断裂兵器,竟在他走过之时,齐齐震动,发出清